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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陽生入京

  許下一個諾言,又不會少了一斤肉。

  況且,只有兩人知道的諾言,是諾言嗎?

  他日這廝敢要以此要挾,陽生會毫不猶豫的砍下了他的腦袋。

  自古以來,滿南朝北的那張位置,盯上了之人,無不變得冷卻無情起來。

  監止依舊沒有轉身,只是揮舞鞭子的手,卻是遲滯了一瞬間。

  “君上說下了,臣只要能夠伴隨在君上身邊,這一輩子就足夠了啊!”

  陽生哈哈大笑起來。

  他指著夜色下已經朦朦朧朧的城郭:“想當年,曾祖他老人家快到都城之時,卻是停頓一陣,以至于被管仲趕上,一箭射中衣袋玉佩。”

  “若不是那玉佩擋了一下,怕是我齊國也就沒有了首霸的榮耀了!”

  陽生嘴角的笑容都無法消失了:“止,都城就在眼前,你再加把勁,等到了都城,我們就邁上了一條康莊大道喲!”

  監止也是不勝感慨。

  遙想當初,陽生離開齊國之時,宛若喪家之犬,倉皇出逃。

  那個時候,他若是敢留下,怕是早就成了芮姬毒下冤魂。

  太子友的死亡,讓公子們紛紛明白了景公的心思。

  牛乞兒的親自默許,使得一眾公子們紛紛知道這是君候的意思了。

  在這樣的局面下,齊國諸公子不得不倉皇出逃。

  陽生在離開的時候,身邊跟隨的士子,可是只有他一人啊!

  那個時候,他雖然是父親的子嗣,但是卻不是嫡子。

  他之所以選擇跟著陽生,卻是只剩下這一個辦法了。

  但是,不曾想到,這一次賭博,使得他賺的缽滿盆滿。

  當齊國內亂的時候,往常他這個不受家族待見的庶子,立刻被提拔成了嫡子。

  雖然說監氏跟隨其他公子外出的子弟,一樣是被提拔成了嫡系子,甚至就連之前只是家族旁子的子弟,也得到了核心族人的名頭。

  那個時候,監止就已經心花怒放了。

  而被提拔成為了監氏嫡子之后,監止在陽生這邊的待遇也好了不少。

  甚至,就連陽生與田氏的謀劃,也不曾瞞了他。

  監止自然將自己得到的消息傳遞給了家族這邊。

  等到齊國內亂平定之后,雖然四都之兵都還不曾回歸五都,但是,監氏已經急不可耐的宣布了他的世子地位!

  “駕!”

  監止狠狠的揮舞了一下馬鞭,抽打在左側的駟馬身上。

  馬匹吃痛,嘶律律的叫喚著,朝著前方撲去。

  戰車的忽然加速,讓兩人的身體晃動了一下。

  但是,誰都沒有在意。

  都城就在眼前!

  朦朧的月色下,一方雄城若隱若現…

  田氏控制了營丘之后,這都城四門,就成了重中之重。

  四個城門,全部都被田氏、鮑氏派遣了家族子,充擔城門守將。

  田成作為田氏嫡子,卻是被派往了西門。

  在西門之外,有一個棘門。

  所謂棘門,本是指君王御駕親征時,下榻之處長戟如林似棘之所在。

  后來,軍隊出征回歸之后,就會在都城之外,修建一個草廬構造的門,軍隊在經過這道門之后,就會解散了。

  這就是棘門。

  營丘之外的這個棘門,卻是新修的。

  內亂平息之后,田氏、鮑氏自然是解散了卿族的軍隊。

  是以,這一座有荊棘和茅草搭建的門,還傲然挺立。

  陽生的戰車,到達了棘門之后,終于長舒了一口氣。

  按照齊國的規矩,棘門正在都城之外五里的地方。

  到了這里,陽生終于長舒了一口氣。

  他這是在效仿恒公當年的舊智。

  遙想當年,齊恒公小白為了盡快返回齊國,也是單車輕行,晝夜兼程趕回了營丘。

  正是當年他的率先而為,先一步抵達了京都,得到了京師重臣的認可,是以,才能阻擋住自己那實力遠超自己的兄長。

  陽生知道自己這個只能遠走魯國的公子,遠不如那些留在了東萊等地的兄弟們有實力的。

  他的身邊,就只有跟著自己的十幾輛戰車,百十個軍卒。

  雖然在魯國的這段時間,他也招募了一些游蕩列國尋找機會的落魄士人,但是,這一點實力,終究是無根之木了。

  單單依靠自己早前積攢下來積蓄,又能養育多少士卒呢?

  他的那些兄弟,大都是手中掌握著一座城池啊!

  以他這無根之木的幾百人,想要在眾兄弟之間脫穎而出,只有一個機會——

  必須要抱緊了田氏、鮑氏。

  并且要讓他們看到自己的長處!

  若不然,泯然眾人的他,又有什么資格回國繼承君位呢!

  萬幸的是,他在魯國的時候,因為年歲較輕,是以在一次酒宴中,被季康子看重,于是將自己的妹子許配給他。

  這季康子卻是何人?

  此人本為魯國執政,本是魯國公族,乃是三恒之一。

  當然,這個時候,魯國君主已經式微,是以就有了史書上的那句話:“三恒當道,魯侯式微宛若小宗。”

  季康子作為魯國三恒之一,作為偌大魯國一個實際上的掌權者,為何要將自己的親妹子,許配給一個流亡公子?

  齊國流亡公子幾十人,單單是逃亡魯國的就有五六人。

  這么多人,他為何偏偏選中陽生一人?

  這季康子為什么要將自己的親妹子,給了一個這樣的人呢?

  這件事說來話長。

  季姬本是魯國執政之妹,乃是上一個季氏家主的親女兒,自然是受盡了嬌寵的。

  但是這季姬…

  委實是讓季康子無奈啊!

  季姬本是季平子的親女兒,自然嬌寵至極。

  但是,季姬卻是與自家親叔季魴侯關系不正常。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季康子當即決定將自己的親妹子許配給了陽生。

  而陽生猛然收到這個消息,當場就要幸福死了。、

  季康子可是魯國的執政,他只要娶了季康子的妹子,偌大的一個魯國,不就是自己的依靠嗎?

  是以,陽生不假思索的就同意了。

  正因為這樣,兩人來了一場閃婚。

  陽生是去年夏季的時候,去往魯國的,他父親是去年十月死的。

  按照這個時代的慣例,就算是一個黎民百姓,父母死后三年的時間,都是不能結婚的,更何況是公族了!

  甚至就算到了后世,至親命喪,三年內都不能婚嫁。

  (改開之后,這個規矩逐漸的松動,但是,在內地,卻是嚴格守著三月不婚的傳統。)

  而這個時代卿大夫的婚嫁,就算是每一個禮節都只相差一天,所需要的時間都需要兩三個月之久呢!

  陽生倉促之間就與季姬成婚,在這個時代,當真是閃婚里面的閃婚了。

  因此,對于季姬的過往,他倒是不了解的。

  季姬這樣的人,必然是嬌嬈婀娜之人。

  兩人成婚之后,季姬卻是使出了渾身解數,使得陽生對她很是迷戀。

  正因為娶了季姬,成為了魯國公族的女婿、魯國執政的妹夫,是以,陽生在魯國的日子,這才好了不少。

  而季姬,一樣是陽生計劃里面最重要的一環。

  監止見到已經過了棘門,遠處燈火通明的城頭,已經清晰可見了,他扭頭對著陽生道:

  “君上,我們過了棘門了!”

  “啊!這…”

  陽生一楞,才從沉思中清醒過來。

  他晃了晃腦袋,將自己的思緒壓下,這才是開口道:“這么快啊!”

  監止不知道陽生在想什么,作為一個聰明人,他知道自己不能追問的。

  監止扭過頭,一邊繼續趕路,一邊卻是開口道:

  “君上,田氏子常說一句話,兵貴神速,我們只有最快的趕到了都城,那么才能是笑到了最后那人!”

  陽生剛才只是下意識這么說了一句罷了。

  聞言,他笑了起來:

  “止,且放心罷,朕沒有自滿,只是方才想事,以至于入了神。”

  監止不接這個茬。

  莫看現在他們關系好,陽生什么話都給他說,一旦等到陽生登基之后,那可就要變了。

  他此時不接腔,那么就算是將來,陽生想起來了也是無礙的。

  但是,此時自己若是解下了陽生道歉的話語,那么,將來必然要被清算的。

  監氏又不是猝然富貴之人,自然明白這個政治道理的。

  陽生也沒有再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他卻是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止,只要我們進了這道墻,就站在了刀刃上,‘君上’的稱呼,你可不要再提了,若是惹惱了別人,怕是你我…”

  他們會怎么樣,陽生沒有說,監止也沒有問。

  他只是應了是,自顧自的驅趕著戰馬。

  從魯國到齊國,就算是乘車,也需要整整五天的時間。

  若是單馬,根本就無法一氣趕來。

  馬匹的耐力不如人,甚至一匹馬快速的沖鋒路程,也就只有十幾里罷了。

  他們這輛戰車,本就是輕車,要比戰車小了一些,然后又配備的是四匹馬拖拽,是以,倒是堅持了一路。

  田成正在城門樓上小寐。

  忽然有軍吏上前喊醒了他。

  “唔…”

  田成搓搓臉,坐了起來。

  大半夜的,他實在是困極了。

  使勁揉了揉臉,扣掉了眼角的眼屎,田成這才穿上了靴子。

  “發生么了何事?”

  來做這城門吏的時候,小公子特意交代了的,這幾天,應該有人要來,讓他注意一點,若是晚上,問明了身份之后,可以將人吊上城頭,然后再行通知他。

  正因為這樣,是以,田成睡得很晚。

  小吏見到田成清醒了,這才是低聲道:“田大夫,有暗樁傳來消息,說是有一車過了棘門,疑似大夫讓我們注意的那人。“

  小吏不知道此人是誰。

  田成來了之后,就要他們注意一個單車行進之人。

  說是那單車應該是四匹馬拖拽的輕車,車上只有兩人,約莫二十來歲的年紀。

  剛才暗樁那邊傳來的消息,說是有輕車過了棘門,直奔都城而來,這輕車是用四輛戰馬拖拽的。

  田成瞬間來了精神。

  他急忙拿起一邊的頭盔,戴在頭上,然后又提起了長劍。

  陽生他雖然沒有見過,但是,卻早已將畫像背了下來。

  更何況,公子說的是監止在跟隨著陽生。

  監止那廝,他卻是見過的。

  幼時,他們可是沒少打架。

  果然,就在他出了城門樓沒有多久,就見到有一個燈籠,在漆黑的城門前,迤邐而來。

  看那燈籠的高度,和晃動的幅度,應該是掛在了戰車上才是。

  少傾,一輛戰車在護城河前面停下。

  有人沖著城頭上呼喊起來…

  田成讓人拋下去幾根火把,借著光亮,卻是看到了城下只有一輛輕車。

  “放吊橋,讓他們過來。”

  田成開口道。

  小吏遲疑一下,他不知道該不該聽從。

  按照守則,他是不能遵守這個命令的,但是,若是不從…

  田氏、鮑氏可是執掌了整個京都啊!

  一邊的城門吏卻是上前一步,他面帶為難之色,開口道:“田大夫,這與規矩不符啊!”

  除開宋國這個異類之外,歷朝歷代都是執行宵禁政策的。

  晚上到了一定的時間之后,城內是嚴禁行人的。

  若是被軍卒逮到了,輕者是要罰了銀錢、板子,重者則是會被當場擊殺的。

  而與宵禁政策伴生的,就是每到了晚上一定的時辰之后,城門必然是要按時開啟、關閉的。

  更何況,若是這是敵軍賺城,那可就完了。

  城門吏的顧慮,田成自然知道,他擺擺手:“只管去做,有了什么事,某一力承擔了。”

  得到了田成的保證,城門吏才是對著一邊遲疑的小吏揮揮手。

  小吏見到自家老大都妥協了,于是只得對著一邊的軍卒揮揮手,開口道:

  “放吊橋!”

  這吊橋,架設在護城河上,乃使用沉重的原木訂制的。

  一頭固定在護城河內側,城門洞之外,一側則是活動的。

  白天的時候,吊橋是會被放下來,搭到了護城河對岸,供人行走。

  等到了宵禁的時候,城頭上的士卒,就會攪動搭建在城墻上,城門樓前的絞盤。

  拖動繩索,將吊橋拉扯起來。

  這樣,鋪設在護城河上的橋梁,就沒有了。

  如此,就算是有人想要混入城池,也會因為落水而發出了聲響,被城頭守軍察覺的。

  吊橋被放下,陽生拍了拍監止的肩膀:

  “止,上前吧!”

  監止點點頭,他驅動戰馬,拖拽著戰車上了吊橋。

  木質吊橋被沉重的戰車攆過,發出了吱吱呀呀的聲音。

  而護城河內,被夜風吹動的河面,倒映著月色,波光粼粼。

  一兩尾魚兒,被戰車碾壓吊橋的聲音驚動,咻的一聲,又鉆入了水中。

  戰車停在了城門洞前,監止下車,仰頭朝著城頭上喊道:

  “城上是哪位將軍當面,某監止。”

  這將軍一說,自然是奉承之語。

  齊國五軍,只有得到了詔令,帶領五都之兵其一之人,才能稱呼為將軍。

  將者帶領也,軍者,一軍建制。

  而春秋時代,乃是典型的貴族政治,此時文武不分家,就算是卿士,縱然才能有所偏頗,但是也是一個上馬能征戰,下馬能安民的全才。

  實際上,這種教育方式,一直延續到唐代。

  武媚娘這個蠢貨摻水關中世家之后,以濫授爵位,斷絕了世家存在的根基,以至于這種教育方式失去了培育的土壤。

  畢竟文武全才,要比專攻一門難多了。

  因為這時代都是卿士領軍,是以,對于公卿,還有一個雅稱——“將軍”。

  當然,這個稱呼很少用。

  就類似于別號的性質了。

  田成已經聽出了監止的聲音了。

  他頓時笑將起來:“子我說笑了,成不過是一大夫罷了,安能當得將軍之語?”

  他反問道:“子我不在魯國,卻是回來作甚?”

  子我是監止的字,在這個時代,使用字號之人,還是很少的。

  像田成,他就沒有字,是以人們稱呼他,要么稱呼官名,要么就是稱呼職司的。“

  “縣帥說笑了,止自然是陪伴公子回來的,縣帥,公子陽生在此,君何不拜見?”

  監止將燈籠放在陽生的面前,讓城頭上眾人能夠看清陽生的臉面。

  春秋時代,對于人們的稱呼,還沒有那么混亂,雖然這時候已經有了為尊者諱的事情,但是,在很多場合,都是要直呼其名的。

  比如,若是同朝為官,朝堂上稱呼同僚的時候,就必須要稱呼名字,哪怕是親生父親,也是必須要直呼其名的。

  (史書上這樣的情形出現了很多次。)

  是以,剛才監止在介紹陽生的時候,就直接說了陽生的名字。

  這樣的對話方式,看慣了漢代之后書籍,看到這里的時候,會很是別扭的。

  田成雖然沒有見過陽生,但是,卻見過陽生的畫像。

  雖然衣著不一樣,陽生更是因為奔波,是以沾染了風霜,但是,整體的大像,卻是在那里管著的。

  知曉看到了陽生的莫樣,田成就知道這廝必然是齊國公子了。

  他沖著下面彎腰,然后開口道:“請恕我無禮了,此時宵禁已過,城門不能輕動!”

  監止眉頭緊皺。

  他原本想要利用陽生的名號,嚇了田成一次。

  這廝不是田氏嫡子,未必能夠敢硬抗陽生的臉面。

  而他若是能嚇住了田成,必然能夠乘機奪權的。

  哪怕只是擁有城門處的這一點兵力,然后登高一呼,召集國人武裝起來,擁護陽生進宮。

  到時候,就算田氏、鮑氏勢大,也未必敢撕破臉的!

  再則說了,他們監氏,雖然手中沒有抓住了軍權,但是,卻也是掌握了一些私軍的。

  到時候,他們一族,未必沒有渾水摸魚的機會。

  只可惜,此時看來應該是嚇不住田成了。

  他扭頭看了看剛才還是意氣風發的陽生一眼。

  卻見到這個剛才還神采兮兮的陽生,這一刻卻是一副小受的模樣。

  這一副變臉的功夫,監止焉能不知陽生打得什么算盤。

  他若是成功了,不單單是監氏一族有了崛起的時機,甚至就連陽生也未必不能火中取栗的。

  而一旦他失敗了,也只是監氏消亡而已。

  陽生到時候完全可以將所有的罪責,全部推到了他的頭上!

  一念及此,監止當即也不聲張了。

  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他才不要做呢!

  監止等了等,見到田成絲毫都沒有動彈的意思,他只得自己給了自己下坡驢:

  “田縣帥,公子當面,夜深露重,還是先讓公子進去吧!”

  監止只得借著露水太大來說事了。

  田成嘴角勾起,心中冷笑,聲音卻是一如既往的穩重:

  “來人吶,放了吊籃,吊公子上來避寒。”

  伴隨著田成的話語,只見城頭上拋下來了一個吊籃。

  這吊籃也只是夠一個人坐下的,雖然稍微有點空余,但是,他總不能和陽生擠一個吊籃吧?

  若此,他就給了別人攻擊的機會了。

  “公子,實在對不住了,臣下職責所在,宵禁已過,只得以此請公子進城了!”

  田成咬緊了宵禁兩個字,至于進城二字,卻是說的很淡。

  陽生打了一個寒戰,暗罵自己糊涂。

  他就算最先趕到城下又有什么?

  一旦惹惱了田氏,借口自己與禮不符,或者是與國高為伍,直接將自己控制起來。

  要知道父親可是有著三十多個子嗣呢!

  他兄弟眾多,就算是成年的兄弟,都足足有二十多人!

  這么多人里面,大把愿意和田氏合作的!

  若不是田氏直接讓五都之兵各返地方,坐鎮齊國四方,誰就敢肯定,東萊的那些兄弟們不會起兵了?

  陽生想到了這里,只恨不得給自己兩個耳光。

  自家那個小兄弟是怎么回事?

  難道都忘了嗎?

  那可是父親親自任命的君候,可是所有朝臣都親自認可的君主,可是田氏一族也拜見了幾個月的君主!

  但是呢?

  還不是就這樣被廢掉了?

  雖然田氏做的很地道,雖然廢掉了孺子荼的君位,但是,還是給了他一城之地,讓他做了一個大夫。

  但是…

  荼小子可是君上啊!

  都得到了這個下場,他陽生不過是一個逃亡公子…

  陽生不敢再想了。

  他是見過魯國優伶的。

  魯國優伶有一個節目,看得他感慨頗深。

  優憐本是侏儒,這些人打扮成各種各樣的裝扮,表演各種或是模仿神仙鬼怪,或是祭祀舞蹈,或是春種秋收的舞蹈,來取悅貴族們。

  他在大舅哥季康子府上,看到過一個新奇的表演。

  有優伶逮來了猴子,想要培養猴子來表演。

  但是,哪知道那些野獸性子甚野。

  于是優伶們就拿來一只活雞,然后當場剁掉雞子的腦袋,雞在地上撲騰很久,才倒地身亡。

  鮮血到處都是…

  而原本還很是頑固的猴子,卻是嚇得屎尿橫流,躲在一邊瑟瑟發抖了。

  那一出演出,是魯地優伶們編纂的齊國攻莒而嚇住了吳國的故事。

  當然,這是魯國人的yy了。

  吳國乃是新興的強國,吳地就在后世的姑蘇一代,占據了半個江蘇,距離占據了山東西南部的魯國,相距不過幾百里而已,僅僅是隔著莒地、郯國這兩個小國家罷了。

  偏偏,魯國雖然存國時間很久,但是,素來都沒有雄起過。

  這幾年更是越發的頹廢了。

  這兩個國家,一個強盛,一個衰弱,如此一來,自負詩書之鄉,接連出了少正卯、孔子兩位私學先行者的魯國,自然就武的不成來文的了!

  這很儒家。

  打不過你,我噴死你…

  不過有一說一,孔子在魯國開辦私學十幾年,教育弟子無數,孔子對這些人的要求只有一個,能夠出仕做官者,就執行儒家的標準,治理國家,推動儒家的理想社會。

  若是不能出仕做官者,就開辦私學,教授弟子,讓他們去完成這個目標。

  儒門對于出師者的要求,就只有這個。

  當然,若是按照這個規矩,一直執行下去,那么早晚有一天,儒門弟子會雞生蛋、蛋生雞,一生生了個拖拉機…

  遍地開花結果了。

  正因為這樣,使得魯國民間現在讀書人卻是很多。

  而優伶…

  優伶者,都是選取侏儒充當的。

  這些人做的是取悅貴族們的把戲,雖然掙錢日多,但是,卻沒有政治地位的。

  甚至,這些人因為身高的緣故,被人認為是不祥之人,甚至就連標榜有教無類的孔子,也是這么認為的。

  (齊魯夾谷之會,侏儒舞與帳前,孔子趨進歷階而上,曰:“匹夫熒辱諸侯者,罪應誅,請右司馬速刑焉。”于是誅殺侏儒(侏儒即優伶)。雖然這件事情的根本原因是兩大君候互相斗法,但是,由此足見這些人在孔子心中的地位!)

  如此一來,優伶就成為了一種特殊的人。

  他們因為取悅貴族,是以賞賜頗多,但是,因為個人身家性命難保,是以,卻又沒有應得的地位。

  優伶們為了改變自己的社會地位,于是做了很多動作。

  不知道是那一波優伶團體,卻是請了心思靈透之人,根據田氏奪莒這件事,編纂了一曲征戰舞。

  舞曲的大義是吳王欲要征服魯國,魯人惶恐,然后季康子命女婿陽生幫助。

  這陽生卻是齊國公子,于是找到了大臣田氏、鮑氏,于是這兩家的少年英才,請纓出征。

  兩個少年力排眾議,帶著軍隊出征了,一路上與吳國先鋒斗智斗勇,最后一舉斬斷了吳國伸到齊魯周邊的爪牙。

  嚇得吳王瑟瑟發抖,派人給兩家送上降書,不敢露面了。

  這個新舞曲,以齊人奪莒為故事原型,穿插了三國君候大臣,故事曲折離奇,一波三折,甚是吸引人,再加上參演者多達數十人,是一處很是龐大的新曲。

  是以,在驕奢之風日盛的魯國,倒是很是風行。

  雖然這舞曲與事實不符,但是,卻正是符合魯人的心思。

  魯國是什么地方,這可是大名鼎鼎的周公之后。

  再加上魯國素來富庶,盛產一種絲織品,這絲綢與齊國產出一并被稱為魯縞齊紈。

  魯人有身份,有錢包,有地位,有文化,唯一沒有的就是勇氣與兵鋒了。

  是以,這新舞曲一出,立刻在魯國大地上盛行開來。

  而這種故事極強的新曲子,卻是要比之前的舞曲,都更加吸引人。

  甚至,不知道是哪一個鬼才編纂的戲曲,這里面竟然還有唱曲與說白,再加上反面人物的出現,使得這舞曲已出現,就風靡整個魯國。

  不管是卿士貴族,還是鄉間的落魄貴族,甚至就連不識字的黎民百姓,都是愛看的。

  陽生在魯國的時候,看得可不下十遍呢!

  陽生被人吊了上來,看著田成遞來的手,陽生遲疑了一下,還是抓住了。

  “多謝田君子了!”

  陽生倒也光棍,卻是還不待田成給他行禮,就先行彎腰致謝。

  田成本來想要拿捏他一下的,一見到陽生的姿態,眼中的忌憚之色更甚,臉上卻是惶恐:

  “公子不可如此,不可如此,快快請起,臣下見過公子。”

  田成彎腰及地,給陽生行禮問安。

  陽生見到自己上來之后,田成竟然不吩咐士卒將監止拉上來了。

  他心中明了,這怕是田氏的表態了,臉上卻是無動于衷,只是與田成閑話。

  監止見到陽生上來之后,卻是不拉自己上去,差點沒給他氣死。

  城門洞與吊橋之間的空間,實際上并沒有多大。

  再加上一輛輕車、四匹馬的所在,使得監止現在活動的空間很是有限。

  再加上馬匹卻是剛剛運動過的。

  馬這東西,若是接近過的,都知道這玩意的氣味很是難聞的。

  尤其是運動后之后的馬匹,出汗量很大,堪稱是騷臭騷臭的。

  此時又是夏季。

  這么一來,味道就更加難聞了。

  而偏生,最開始還有人站在女墻邊,看著他的,他不好意思在與田氏爭鋒之后,卻開口祈求,于是就梗著脖子,蹲在地上聞尿騷味。

  監止就快要被熏吐了。

  他強撐著,他就不相信了,陽生都上去了,還能給他扔在這里?

  他可是陽生身邊的近臣唉!

  哪知道,就是這么低頭一會的功夫,城頭上竟然沒人了!

  唉,日了狗了喲!

  監止快要跳腳了。

  這啥意思?

  這就給自己扔在這里了?

  城頭上,田成將陽生請入了城門樓,他滿臉笑容:“公子,你疾行而來,怕是又冷又餓吧,且放心,您回家了!“

  田成熱切的請陽生在主位坐下,陽生自是不肯,最后兩人相對而坐。

  雙方再次見了禮之后,田成道:“公子,夜露深重,怕是需要些許酒水暖身,只是這里是軍營,卻是禁酒的。公子安坐片刻,我寫一個手令,讓人去取來酒水。”

  他告歉一聲,然后起身。

  陽生心中忐忑,深怕田成這是要取他性命的。

  只是,此時自己已經羊入虎穴,縱然想要逃走,也成了一件奢望。

  “田君子自便,自便…”

  陽生只覺得自己喉嚨發緊,說出來的話語都有了一些走音。

  田成彎腰行禮,然后趨步出了城門樓,他走過轉角,揮手招來一個心腹:

  “你且回去,以我的名義求見小公子,或者家主,若是不得見,就告訴田逆、田豹兩人。你將陽生到來的消息告訴家里,然后告訴他們,監氏卻有二心,當小心以對!”

  這時候已經是二更的天了,怕是家主他們早已睡下,這個時候,能夠起來的,怕只剩下這些年輕人了。

  田成仔細交代清楚,生怕出了疏漏。

  那人點頭:“君子放心,小的記下了。”

  田成繼續道:“若是他們問及了詳情,你只管將今晚所見,一五一十的報告上去變成!”

  那人繼續點頭。

  田成揮手讓他離開,然后又招來一人,吩咐他去置辦酒菜。

  這時候雖然市肆早已閉市,但是,軍中卻是什么都不缺。

  田成說的軍中禁酒,實際上卻也不算。

  軍中雖然禁酒,但是,后勤處卻有很多烈酒。

  這是經過多次發酵,過濾后再次蒸餾的酒水。

  這些酒水雖然很是烈口,但是,小公子卻是嚴禁人們食用的。

  據小公子說,這些酒水里面,含有大量的鉛,若是喝的多了,會死人的!

  田成折身朝著城門樓而去。

  城門樓就是建造在城墻上的樓房,通常都是兩層或者三層的建筑。

  陽生正在不停地擦拭冷汗,甚至臉色都有些黯淡,但是,見到田成再次出現,而他的身后卻是一個人也沒有,陽生這才松了一口氣。

  “讓公子等久了,實在是不好意思,公子當也知道,田氏治軍很嚴,是以就算是我這田氏庶子的名分,卻也很難調動酒水,為了拿一甕酒,我可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啊!”

  田成笑著解釋了自己之所以出去這么長時間的原因。

  陽生連忙致謝:“實在麻煩田君子了,田君子不用這么麻煩的,只消有了一萬黍米飯墊墊肚子就可以了。”

  田成擺手:“不礙事,實際上我也是饞了!”

  “哈哈!”

  “哈哈哈!”

  兩人大笑起來。

  陽生自然知道田氏治軍很是嚴謹的,齊國先行的軍事制度,雖然說是管子建立起來的,但是,細節上的完善,卻是田氏所作。

  少傾下人送上酒水吃食,兩人互相致意,這才開始享用食物。

  春秋時代,對于食物的擺放要求很是嚴格,黍米飯擺放在哪里,醬汁擺放在何處,有骨頭的肉、沒骨頭的肉都有固定的位置。

  田成舉起酒杯,邀請陽生共飲:

  “公子,請嘗一嘗,這是我家小公子指導匠師釀造的酒水,卻是別有滋味呢!”

  陽生早已嗅到了桌子上那味道極大的酒味。

  只是主人家沒有舉杯,他卻是不能嘗上一嘗的。

  見到田成邀請,陽生急忙舉起酒爵:“請!”

  他端起酒爵湊近了面前,只見這酒爵內地酒水甚是清澈。

  “咦!這卻是過濾了很多遍啊!”

  過濾酒水,需要使用漢水流域盛產的一種苞茅的。

  這種植物,是過濾酒水的必須之物。

  當然,最開始的時候,過濾酒因為浪費糧食,是以是祭祀祖先的時候專供酒水。

  但是,隨著生產工具的改進,尤其是春秋戰國之交的時候,在北方大地上,馬匹已經開始耕地使用,使得生產能力大大提高。

  如此,物產自然愈發的豐富。

  如此一來,到了這個時代,不但過濾酒已經走入了貴族日常生活,甚至還出現了多次過濾酒水。

  這就使得早年還成為兩國交戰借口的苞茅,卻是不在那么重要。

  《左傳》有記載,僖公四年“爾貢苞茅不入,王祭不共,無以縮酒,寡人是徵。”

  這件事說的就是因為沒有進貢苞茅,因而興師問罪的事情。

  當然,只是借口而已。

  不過由此就可以看出在這個時代,過濾酒的珍貴。

  在陽生眼中,田氏能夠拿出來這種過濾的就像是清水一樣的酒水,招待他,卻是已經表明了田氏的態度。

  陽生心中感動。

  田氏公子還記得去年在城外涼亭的約定啊!

  他這么一感激,剛才還記掛在心上,準備找個機會請田氏放他進來的監止,就不在那么重要了。

  監止也就是陪伴自己遠行魯國罷了。

  相對于能夠為了這個約定,還特意記得提前招自己回來的田氏,根本就不算啥!

  監止絲毫都不知道,田白嚴令不許飲用的酒水,被田成偷著拿出來之后,竟然招致了這個結果。

  而田成,雖然舉著酒杯,但是心中卻是遲疑的很。

  這玩意能喝嗎?

  小公子說了,這東西能喝死人的。

  他多嘴詢問了一句,才知道原來是什么含鉛量太高。

  他琢磨著既然含鉛量太高,那么是不是摻點水,這鉛就少了?

  于是,田成就讓人直接摻了一倍的水。

  “公子,請!”

  田成舉爵相邀。

  他看著爵中清澈見底的酒水,聞著那香甜的酒香,心中卻很是糾結…

  這玩意能喝嗎?

  會不會真的喝死人?

  畢竟小公子那么聰明的人,都三令五申不能飲用的,只能給傷者擦拭傷口使用呢!

  田成的這番表情,落在陽生眼中頓時變了味。

  他看到田成竟然等著自己一起舉爵,頓時感動至極。

  自己這真的是回家了啊!

  田氏如此待他,虧他之前還想著通過監止,從田氏手中奪取呢!

  自己愧為君子啊!

  “成,你我年紀相差無多,公子之說就罷了,若是不棄,便喚我一聲陽生,或者稱呼我為叔弟也可!”

  陽生感動得很,當場就以最親近之人的稱呼,來呼喚田成了。

  田成眨巴幾下眼睛,雖然不明白陽生為什么忽然這樣,但是,作為一個悉心培養的田氏子,他還是立刻抓住了這個橄欖枝。

  莫看陽生此時只是一個落魄公子,但是,要知道在田氏的謀劃里,陽生是要被推上了君位的。

  況且此時,若是私下里的許諾也就罷了,一旦公開場合下表示出來的諾言,若是背棄了,那么就會丟失了所有的信用。、

  今后,人們提起了此人,只會說這是一個背信棄義之人。

  要知道這時候人們對于諾言的看重,可不是虛的。

  甚至就連孔子都說,若是被脅迫之下答應的諾言,不要遵守它。

  由此,足見人們對于諾言的看重。

  而這種品行,到了戰國末期的時候,卻是因為諸侯互相欺詐的緣故,只剩下少數人在堅守了。

  歷史上呂不韋一字千金,季布一諾千金,商鞅一涉千金的故事,都流傳千古,而這些人無一不是以此為基礎,建立了偌大的功業的。

  由此足見,這時代人們對于個人品行的看重。

  田成只要應下了此事,然后等到人群里的時候,讓陽生再如此表態,就由不得陽生今后反悔了。

  田白最近卻是有些感冒。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戰勝利之后,他就有些不舒服,鼻子很是發堵。

  在這時代,感冒可是一件大事。

  要知道流行性感冒,在這個時候,被稱為是瘟疫的。

  田氏大宅中都是田氏的嫡系子弟,田白不敢大意,當即讓人封閉了自己的小院,甚至就連吃食都是在院子里,讓下人去單獨做的。

  甚至,還尋來很多艾草,家里的每個角落,每天都要熏一次。

  若不是田乞攔下了,他甚至還要準備生石灰,將家里都給鋪一層呢!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實在是走不開,若不然的話,他早就去了城外莊子了。

  見到自己的重孫子,竟然因為一場風寒,如此小心謹慎,田乞哭笑不得。

  傷寒多發于天時不對之時,或者是大戰、大饑、大澇之后。

  田白有了癥狀的時候,田乞就下令去軍中徹查了。

  卻是未見軍中有傷寒癥狀者,甚至就連城內都只有十來人有這個癥狀。

  仔細詢問之下,卻也沒有關聯。

  田乞當即知道,自家重孫這個傷寒,怕是只是個人病癥,并非是瘟疫的。

  是以,見到小白一副小心謹慎的樣子,田乞卻是哭笑不得。

  田白因為難受,是以夜間就醒的次數多了。

  他又一次因為咽喉干痛,夢中醒來的時候,卻是聽到了有人正在院外說話。

  田白想了想,索性披上了衣服,走到了院中。

  聲音更大了。

  “不是我不通傳,而是小公子有嚴令,他生病期間,任何人,包括運送糞便之人,都不能出入這個院子的啊!”

  一個侍衛的聲音傳來。

  卻有有另外一個聲音響起:“那怎么辦啊,逆君子去了宮中戍衛,豹君子在城外主持清查田產,家主那邊,這個時候了…”

  聲音很是急切。

  原來,這人正是田成派回來的小吏。

  田白用衣袖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這才是走到了門口。

  他站定之后,對著門外道:“發生了何事?”

  田白的鼻音很重,那小吏一聽,就知道真的是侍衛所說,小公子生病了,而不是故意支開他的。

  他急忙彎腰行禮:

  “小的見過小公子。”

  他直起身,語氣又快又急:“小公子,成大夫讓小的回來回話,公子陽生自魯國過來了,此時已經在城頭,成大夫正在陪著呢,他讓小的通報此事。”

  田白抬頭看了看天色,笑道:“陽生卻是心急,竟然比預定的時間早了一天回來。”

  田白想了想,開口對著侍衛道:“明月,帶他去內宅,去找書尊祖吧!”

  一邊的侍衛頭領點頭應是。

  小吏慌忙謝過了田白:“多謝小公子,多謝小公子!”

  明月是田白身邊的黑衣人首領,他原本是只有名號的,這個名字還是田白給取的。

  明月對著小吏道:“走吧,我帶你進去。”

  以小吏的身份,若是白天時候自然是能夠見到家主的,但是,家主年紀大了,田氏的嫡系、旁系子弟這時候大都是去了四方收繳城池去了,以至于現在家中現在能夠掌事的子弟,卻是只剩下寥寥數人。

  在加上田白的病倒,現在家中能夠掌握大權的,就只剩下田書、田乞兩個幾近百歲的老人了。

  小吏夜晚前來,更何況他得到了田成的告誡,個中內情只能對田氏掌權人說,不能通過下人代傳。

  如此一來,小吏不能說清楚是什么事情,下人們卻是也不會放他在這個時候打攪老人休息的。

  小吏正要走,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忽然又折返過來:

  “小公子,成大夫讓小的傳遞一句話,他說監氏有了二心,讓家族小心以對。”

  這小子乃是田氏家生子,祖上數代人都是跟隨著田氏的,是以雖然起身比較低,但是,對于田氏卻甚是忠心。

  田白冷笑一聲:“讓成放心,此事,我早已知曉。”

  小吏默然行禮,然后趨步告退。

  田白想了想,卻是喚住了明月。

  “罷了,你去拿來我讓下人制作的東西,然后取來一壺烈酒,我放在倉庫的那種。”

  “家主那邊,我去說吧!”

  明月行禮,小吏躬身等在一邊。

  不多時,明月拿來一沓白色的厚實東西,這東西是用絲絹所制,內里填充了大量的蘆絮,兩邊卻是垂著四根一扎長的帶子。

  這就是口罩。

  田白感冒之后,當即讓家中仆婦制作的。

  當然,他知道他手中的這玩意,也就是一塊稍微厚一點的布匹,根本就防不住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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