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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君上的嘴

  齊國的動亂早已結束,五都之兵紛紛被責令返歸鄉里。

  至于國高二卿,國氏遠遁魯國,雖然丟掉了卿位,但是,卻保住了核心族人的性命。

  而高氏,則就沒有那么好運了,高張被責令自盡而死,高虎、高展父子卻是被以穢亂后宮之罪斬殺。

  高氏的核心族人,一并被打入了大牢。

  原本田白是想要將高氏旁支盡數流放的,但是,老道的田乞卻是有了更好的辦法。

  高氏核心死的死、囚禁的囚禁,偌大的一個高氏,頓時支離破碎。

  上卿高氏一族,頓時散了。

  這么一來,原本身為齊國輔國上卿的高氏,卻是頹廢了。

  高氏子弟被收監之后,市井之間,就有了對于田氏不好的傳言。

  按照這個時代的慣例,刑不上大夫。

  若是卿大夫犯了錯,不能夠對他們進行刑訊的。

  要么就是由國君出面,殺死他們,要么只能讓他們自盡。

  這是屬于卿大夫的榮耀。

  在這個時代,絕對不允許一個卿大夫,對另外一個卿大夫進行刑訊逼供的。

  這是屬于士人階層的特權。

  田氏這么做,等于是破壞了規矩,雖然他們只是將高氏子弟關入了大牢,但是,這對于卿大夫來說,卻是一個不好的開端。

  一時之間,朝野內外議論紛紛。

  人們紛紛指責田氏是不是要做齊國的趙氏…

  田乞幾近百歲,人生智慧果然不是蓋的。

  他說服了田白,從高氏子弟中,選擇了一個旁支,命為高氏之主。

  高氏新主的冊封,動靜很大,田氏和鮑氏家主親自到場祝賀。

  至于朝臣,更是一個不拉,全部都去了。

  此舉一出,市井之間,紛紛稱贊田氏處事公平大方,乃是正直的君子。

  田白收到消息之后,卻是苦笑了一聲。

  他本以為田氏經過這一場大勝之后,狹大勝之威,應該足以安穩齊國了。

  卻沒有想到,就算是田氏堪稱齊國萬民恩公,從田氏這邊借貸,因而存活的百姓,不知凡幾。

  但是,卻依舊在這件事上,堅持自己的認知。

  田白一方面有些哭笑不得,一方面對于百姓們的堅持,卻是心中欣慰的很。

  百姓們有自己的認知,這說明風氣的開放啊!

  民智開,那么很多事情,就很容易辦理了。

  高氏穢亂后宮,并打死了太后。

  代替國君執掌國政的田氏,卻是并不消除了高氏,只是在嚴懲了首惡,懲治了脅從之后,便再次豎起了高氏的旗幟,使得公子高的血脈能夠延續。

  這是君子的行為啊!

  齊國人對于田氏的人品,更加的信服了。

  市井之間,人人都在傳唱:

  “不愧是田氏君子啊!

  看啊,人家的行事作風,真的是謙謙君子啊!”

  齊人們開始吟唱《衛風》。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兮,du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瞻彼淇奧,綠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璓瑩,會弁如星。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瞻彼淇奧,綠竹如簀。

  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

  寬兮綽兮,猗重較兮,善戲謔兮,不為虐兮!

  衛風素來熱情奔放,描寫細膩,再加上齊國對于衛國有存續大恩,是以,衛人很是感激齊國。

  如此一來,兩國的交流,就很是頻繁了,這衛風,在齊國的流行,很是廣泛。

  基本上每一個齊人,都能哼唱幾句衛風。

  這一篇《淇奧》,是描寫謙謙君子的詩句,

  淇奧原本是紀念衛國人武公所作的。

  這個武公,是衛國的武和,生于西周末年,曾經擔任過周平王(前770—前720年在位)的卿士。

  史傳記載,武和晚年九十多歲了,還是謹慎廉潔從政,寬容別人的批評,接受別人的勸諫,因此很受人們的尊敬。

  人們作了《衛風·淇奧》這首詩來贊美他。

  齊人們將淇奧的詩句,用在了這里,倒是也算是貼切。

  田白的冠禮已經完畢,繁瑣的冠禮,讓田白只感覺比軍訓都還要勞累。

  此時,少年公子頭戴爵冠,冠上三串串起了珍珠和藍寶石的珠簾,伴隨著少年郎的行走,叮咚作響。

  天子旒十二,君候九,公卿六,士人三。

  田白雖然是田氏嫡子,但是,因為還不曾在朝堂做官,是以,只能帶上了士人的冠冕。

  田白剛剛從城外回來。

  他去了城外莊園,原本是想要將田七她們接回來的,但是,兩女卻是不愿意回來。,

  他們說城外的莊園,要比城內更為自由。

  田白只得由著他們去了。

  田九倒是詢問田白,何時將答應她們的蜂巢,帶回給她們。

  田白只有苦笑。

  誰能想到這一年的時間,竟然發生了這么多事。

  此時看來,想要開挖蜂巢,怕是還要在等一陣子了。

  陽生即將歸來,而朝臣們的意見,現在并沒有統一。

  雖然以鮑氏、田氏的能量,強行更換了國君,也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這么一來,卻是會激化朝內的矛盾,徹底的將齊國現今的派系給明面化了,這和他們的計劃是不相符的。

  田白剛回到家中,就見到田豹笑嘻嘻的奔來。

  “小白,大喜事啊!”

  田白接過下人遞來的毛巾,擦去了額頭上的汗水:

  “什么事竟然讓你這么欣喜?”

  田豹哈哈大笑:“你知道嗎,蔡國那邊,野傳來了消息,說是蔡侯想要與我們聯姻,要將公女嫁給野呢!”

  “哦?”

  田白頓時笑了起來:“這是好事啊!”

  可不是好事么!

  蔡國就在陳國之畔,就在吳楚之間。

  蔡侯若是倒向了齊國,對于田氏的未來,可是有著太多的好處啊!

  “尊祖呢,他的意思是?”

  田白開口詢問。

  這么好的一件事,想來家主那邊,必然是會同意的。

  “尊祖在小書房等著你,讓你一回來就去見他。”

  田豹專門在門口等著,就是為了傳達田乞的消息的。

  田白點頭。

  他轉身朝著小書房走去。

  田氏的本宅,自然很是雄偉。

  一炷香之后,田白才是到了小書房。

  小書房這邊的藏書,是田白讓人鼓搗出來的。

  竹簡書籍,實在是即占地方,又笨重的很,關鍵是還很是怕火。

  于是,田白很早就開始著手抄錄書籍了。

  他所使用的乃是用分層羊皮編制的書籍,然后將文字抄錄上去。

  羊皮卷要耐放很多,而且還很容易保存。

  至于紙張…

  他雖然鼓搗出了草紙,但是,卻一直都沒有找到制作白紙的辦法。

  這件事,被他丟給班去干去了。

  也不知道哪個后世的工匠祖師,在少了一大截人生閱歷之后,還能不能達到歷史上的高度。

  田白進來的時候,田乞正在翻看羊皮卷。

  這種使用二層羊皮制作的書卷,不但柔韌,更是很薄,這可是羊皮卷中的上成之物。

  “尊祖,您找我?”

  田白行了禮,開口詢問道。

  “唔,坐!”

  田乞放下了書籍,他在主位上坐下,然后讓人送來茶水,這才是開口道:

  “小白,你之前說了扶持陳國,在陳蔡一線組攔住楚國、吳國的腳步?”

  田白點頭:“尊祖,而今大勢,早已不是爭霸為雄了!”

  “周朝初立,天下諸侯數千,現今呢?不過五十之數!”

  “天下雄國,唯有晉國、齊國、楚國,加上新興的吳國,以及四戰之地的宋國。”

  “但是,尊祖可曾仔細研究過這些國家?”

  田白詢問道。

  “唉!”

  田乞長嘆一聲:“你說的可是疆土益發的龐大?”

  田白點頭:“齊國受封不過八十里,而今呢,左右八百里,東西上千里!”

  “楚國受封不過子爵,本為荊楚小國,現今呢?橫豎皆以過千,甚至南北更是足足兩千里。”

  “這方天下,只要是強國,無不是吞并國土無算!”

  田乞閉上了眼睛:

  “你可是想說,這天下,終將合一?”

  田白愣住了。

  自家老祖竟然看到了這一點?

  田乞搖頭嘆息:“天下想要一,何其難也!”

  “諸侯無算,便算是強行一,也終將轟然崩塌…”

  田白懦動嘴唇,想要說歷史上有人做到了,但是卻不知從何做起。

  夏商周,無不是稱霸為帝。

  三代的帝王,可沒有將天下完全收歸己有啊!

  “罷了,不談這個!”

  田乞搖搖頭,不在談論這個,他滿臉的皺紋似乎更深了少許。

  “蔡國孱弱,若是想要在這里擋住楚國、吳國,我們田氏的實力,還做不到!”

  田乞不是看不到扶持陳蔡的好處。

  歷史上的田乞,正是在他的任上,田氏得到了齊國人心,奠定了田齊的基礎。

  他所顧慮的,田氏實力不足,若是將有限的力量,放在與列強爭斗上面,那么田氏怕是支撐不下去啊!

  田白輕笑:“尊祖,高氏、國氏、晏氏殘存勢力可不小,彼等留在國內,早晚必將反撲,若此,倒不如讓他們前去。”

  田乞眼睛一亮。

  好主意!

  他轉而搖頭:“彼等怕是不會如意的,明知是送死,他們又不是傻子。”

  田白輕笑:“尊祖,他們會去的!”

  田乞詫異。

  卻聽到田白悠悠道來:“國高亂齊,致使齊國卿位空缺,然則我國并沒有輪卿的制度,是以,這輔國上卿之位,倒是不能空置。”

  田白只是點了一句,田乞的眼睛瞬間就變得明亮起來。

  “尊祖,陽生快回來了。”

  田白卻是說了另外一件事。

  “哈哈!”

  田乞哈哈大笑。

  田氏有了一個麒麟兒啊!

  什么計謀才是最高明的?

  不是費勁腦汁的陰謀,而是堂堂正正的陽謀啊!

  若是沒有芮姬的懷孕,若是沒有芮姬的死亡。

  他們就算是戰勝了國高,也只是內斗而已,無非是爭權奪利罷了。

  但是,就在國高執政的時候,高氏嫡子竟然穢亂齊國太后,更是讓太后生下了一個死嬰。

  這就算了,還能遮掩過去,但是,當太后死于高氏毒打之后,這一切都明了了。

  國高二卿的執政,已經打上了亂政的標簽。

  如此一來,只要陽生放出了這句話,那么國氏、高氏、晏氏他們就算是明知道蔡陳是一個火坑,也不得不跳下去了。

  甚至,還必須要費盡心思的來完成!

  因為只有做到了這一點,他們才有延續榮耀的機會。

  這就是陽謀,一個讓國高一系不得不去盡心完成的謀韜。

  陽生在接到了田白的消息的時候,就到了齊魯的邊境上。

  那時候齊國內戰還沒有平定,是以他也不敢貿然進入齊國境內。

  國高二卿雖然被田鮑兩家聯手卿大夫們堵死在京都,但是,四都之兵卻是在國內肆虐。

  他若是被那些人給抓住了,可就沒法脫身了啊!

  因此,在四都之兵沒有回歸之前,陽生只有焦急的等待著。

  六月的時候,京都之戰就已經落下了序幕,但是,足足等到七月初,國內的四都之兵,才紛紛回到了五都之內,解甲歸田。

  陽生在監止的陪伴下,晝夜兼程,朝著營丘而來。

  監止乃是監襤的兒子,是監氏嫡子,雖然沒有被冊封為監氏的世子,但是,在族內的地位,卻并不低。

  田氏召喚陽生歸國的消息,陽生并沒有隱瞞監止。

  監止自然第一時間就傳給了監襤。

  而監襤的應對倒也精妙,就在大戰停歇之后,監止都還沒有回來,監襤就宣布了監氏世子之位。

  監止雖然在魯國,但是,還是被監襤力排眾議,確立了監氏世子的地位。

  陽生坐在輕車之上,對著監止道:

  “止,兩百年前,我祖也是這樣星夜兼程,趕回齊國的!”

  監止目不斜視,繼續驅趕戰馬,烈烈風聲,將監止的話語傳了過來:

  “君上放心,臣愿為君上的叔牙!”

  陽生都還沒有進入營丘,更別提登基了,監止當即就用國君的稱謂來稱呼陽生了。

  陽生心中喜悅,他許諾道:“止休要這般,你的付出,朕看在眼中,只要你跟著朕,朕早晚會讓你執掌齊國的!”

  陽生大肆許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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