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沙沙聲不斷響起,那揚起的漫天灰塵漸漸散去,露出了一方清明。
下雨了。
葉無憂眼中神色平淡,只是心中未免有幾分感慨疑惑。
這里也會下雨么?
有一蒼茫吟吼聲傳來,打破了寂寥,打破了清凈,也打破了漫天雨幕。
雨滴懸停,隨之逆流而上。
青色硯臺懸浮在天空,發出淡淡青芒。
與之先前的金色佛光相比,不算耀眼,甚至有些微弱了。
但卻怎么也無法讓人忽視。
青色硯臺之前,有白衣書生虛影顯現在天空,伏案作畫。
一人,一桌,一燈。
文房四寶,筆墨紙硯。
書生提筆作畫。
筆下走龍蛇。
于是這座天地之間便有了龍蛇浮現,張開大口,向著屹立在天空的老者轟然沖去。
書生提筆,洋洋灑灑,渲染一片,畫出一場傾盆大雨。
于是這天地之間便下起了雨。
口出成箴,這便是儒圣。
司徒南風眼中有驚訝光芒閃過,但手中卻是輕揮,一方與之相差無幾的龍蛇虛影便向著天空之中浮越而去。
龍蛇與龍蛇。
可他,只是虛影而已。
頃刻之間,龍蛇虛影瓦解。
司徒南風的面色多了幾分凝重,腳步更是不自覺的微微后撤了一步。
老人突然大喝一聲。
“我為蓬萊!”
同先前如出一轍的白芒在老人身上蜿蜒浮現,連帶著他腳下的那方宮殿大陣,都涌現了幾分白芒,匯入老人身體。
老人忽然間信心萬丈。
一拳遞出。
隨即整個人被那龍蛇吞沒。
葉無憂目光有些錯愕,顯然是沒想到戰斗結束的如此之快。
這儒圣,看起來比活佛要強上不少啊?
隨隨便便一方硯臺,都足以碾壓舍利子了?
天上硯臺所化的書生虛影,此刻微微搖了搖頭,似乎有些意猶未盡。
他提筆,想要再度作畫。
可畫中的龍蛇,此刻卻是陣陣破碎。
看不清面容的白衣書生此刻隨之沉默。
在葉無憂的視線之中,那剛剛一口吞下老人的天地真龍,此刻卻是發出一聲痛苦吟嘯。
聲音凄厲。
自其龍身處,有陣陣聞者心驚的碎裂聲。
仿若有什么東西被撕開一般。
葉無憂眼眸平淡,但卻還是微不可查的輕輕嘆息了一聲。
那條真龍發出了此生最后一道吟吼。
然后被一股大力從中間撕開,給生生分成兩截。
有一道渾身沾滿血污的老人自龍身上一掠再掠,隨即并不罷休,而是向著龍頭處再度揮出一拳。
隨即,他轉頭回望,望向天空之中,卻是面色猙獰怒笑道。
“儒圣?不過于此罷了?”
再下一秒,身形卻是已經消失不見,轉眼出現在了那青石硯臺之前。
青色光幕化為屏障,阻隔了老人前進的身影。
司徒南風深吸一口氣,隨后又緩緩吐出,發出了一聲很多年都不曾有的嘆息。
力拔山兮氣蓋世。
一力破萬法。
他遞出一拳,沒有花里胡哨,只是最最普通的武夫一拳。
可落在葉無憂眼中,卻是如同山岳傾塌一般。
咔嚓。
青石硯臺出現了一道細小裂縫。
但終究,沒有碎裂,屏障也不曾被打破。
葉無憂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蒼白起來。
氣運流逝不止。
如同早已泛濫的洪水,被一道大壩所擋,但此刻大壩上卻是出現了一道細小裂紋。
老人借力后撤,避開了書生的筆尖鋒芒,卻是酣暢笑道。
“儒圣儒圣,說到底不過一介儒生罷了,本事雖大,可卻不會打架。”
“葉無憂,老夫還要謝謝你,至此千年,老夫都不曾見過天地之間儒圣,更不曾與其交手,今日你這方硯臺,也算是了結了我一個心愿。”
葉無憂面色蒼白,但卻欣然笑著回應道。
“那司徒前輩你就再交手一會兒,小子保證讓前輩你盡興勒。”
話語說完,葉無憂眼中便又陰沉起來。
司徒南風,絕不是蓬萊。
不知道為什么,但葉無憂就這般認為。
盡管司徒南風自己承認,哪怕司徒南風氣息招式,對于蓬萊的熟悉程度,乃至種種跡象都表明他是蓬萊。
但葉無憂仍然不覺如此。
不知是司徒南風的話語激怒了白衣書生,還是激怒了儒圣,總之此刻的天空之中陡然間天色陰沉了下來。
那白衣書生不再握筆作畫,而是放下手中筆,伸出手掌。
手掌平攤,卻是忽然微微下墜了一瞬。
然后又隨之抬起。
仿若拖著什么東西一般。
司徒南風的身形忽然在空中凝固,連帶著他的神情一起。
他大聲呼喊道,不再掩飾分毫。
“請開天斧!”
有一道白芒自底下的宮殿群中浮現,緊接著是無數樓閣崩塌破碎的聲音,卻是那道白色光芒穿過了無數樓閣,向著天空直直而來。
白衣書生神色并無波動。
平攤的手掌,忽而向下一翻。
簡單至極的動作。
卻是剎那之間天昏地暗。
葉無憂眼中露出一絲驚駭,宛若無法理解一般。
天變成了地。
地變成了天。
天地顛倒!
法天象地!
世界好像安靜了。
可白衣書生卻并未停下,只是再次拿起手中筆。
“看好了,我只寫一遍。”
聲音響起,葉無憂放眼望去。
書生落筆,寫下二字。
白虹。
卻是一品四境的白虹?
書生提筆,再度寫下二字。
吹雪。
葉無憂此刻眼神并不算多么清明,氣運的流逝,連帶著他的面色,乃至氣息都變得虛浮不定。
他的氣運愈來愈少。
在一旁緊緊不能動的陸采薇氣運也就愈來愈強盛。
但他還是睜大了眼睛,望向天空之中,那書生寫下的字跡。
又是二字。
登峰。
還有二字。
造極。
一品四境。
白虹吹雪,登峰造極。
書生猶豫了一下,然后提筆寫下了最后一字。
登峰造極境。
這是字么?
這何止是字。
葉無憂明明覺得自己沒有絲毫看懂,但腦海中的一些事物卻是突然清晰起來。
武學境界之中的一些疑惑,一時之間清明了起來。
就如同尋常人練武,哪怕師傅再高明,自己天賦再好,可武學一道,自身仍然會有疑惑。
那是一條蜿蜒前行的道路,每一條路都有不同的走法。
葉無憂自身也只是在其中一條路行負劍前行罷了。
但此時此刻,前路被盡數照亮,每一處關卡,每一處蜿蜒,每一處分岔,都清晰可見。
原來如此。
已經氣息虛浮的年輕劍客一瞬間神色恍然。
白虹吹雪,登峰造極境,九個大字如同纂刻一般,牢牢的印在了葉無憂的眼中。
氣運微弱,如同風中殘燭,隨時熄滅。
氣息淡薄,如同大病將死之人。
可氣機,卻是自身體之中,逐漸澎湃,愈發翻涌。
最終,攀至一個巔峰。
吹雪境界,就真如同吹雪一般清晰可破。
踏足劍道十年,如今小有所成。
葉無憂終于踏足了武學境界之中的一座山峰。
登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