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準備!還有一小時的時間,東家就要來了!”
八字胡主管惹人嫌棄的聲音響起。
所有人才如夢初醒,整頓儀容儀表,迅速跟上布置現場的隊伍。
所有廚房美食有獨立的供應電梯,會指定專門的傳菜員通知廚師,廚師本人會在完成菜品之后,親自端來佳肴,杜絕了其他人觸碰菜品的機會。所以這個時候的侍者,更多是一種充當儀仗隊的作用。
他們只需要充分展現風度,在外場靜靜等候人傳喚,讓人度過愉快的用餐時光即可。
好在海洋餐廳的外堂并不無聊,所有人整裝待發的時候,還可以看看身邊無憂無慮的魚兒。
偶爾有調皮的海豚,好奇地歪著腦袋,隔著玻璃對他們輕輕一吻,然后又在水中打了個旋兒,才心滿意足地游走。
靳子躍瞥了眼,這個角度其實可以看得見內廳的情況,足夠了。
這座海洋餐廳,封鎖了其余逃生空間,杜絕了外來者入侵,但同樣的…
也讓赤星巒無處可躲。
而事實上,雖然防御森嚴,但并不是絕對的。
至少——
靳子躍眼神為凜,文鳳生告訴過他,任何室內設施,都防不住寇臨的子彈。
他的命辭是孰視無堵。
在精準的視線內,任何阻礙都構不成威脅。寇臨的命辭是相當稀有的空間跨越命辭,他能在狙擊槍上附帶自己的虛空子彈,因為其彈無虛發,而且無法阻擋,構成了虛空之狙的威名。
而所謂的“視”,就是在場的靳子躍。
在最理想的情況下,他并不需要出手,只需要充當寇臨的眼睛。
“那就再也不見!”
祁桐禮憤憤地掛斷電話。
他沒有再保持風度,被陳星瞳氣得牙癢癢。
“爸爸?”
房間的門微開,女人倚在門口,凝神地望著他:“你在和誰說話?”
“啊,和干部談論一些公務。”
祁桐禮眼底閃過一絲異色,輕嗽一聲,掩飾道。
“爸爸好像有些不開心,是遇到什么煩心事么?”
她似乎很有耐心,溫和地走上前,細聲詢問。
祁桐禮沒來由地一陣煩躁。
“不是特別緊要的事,今晚是你的大日子,等會還要準備午宴,別耽誤了你時間。”
他先前已經將中午需要與赤星巒用餐的事告訴了“祁桐衫”。
“嗯。”女人脆生生一應,問,“爸爸一起么?”
“會的。”男人答道。
祁桐禮微微感到不適,剛剛和臭丫頭吵完架,另一個“女兒”就出現了,他又不好發作,只能埋怨自己的四個貼身護衛。
“森蘭丸他們呢?你進來了他們也不通報一聲。”他瞥了一眼門外。
自己的四個侍衛,有兩個負責監視“祁桐衫”,另外兩個負責他的人生安全,都是意志堅韌,執行力強的戰士,從早年他在軍部任職就已經跟著他,秉性各方面他都清楚。
沒理由在這個時候出岔子。
“別怪他們,叔叔們很盡職了。要怪,就怪爸爸和冒牌貨吵得太入迷了。”
眼前,長得和祁桐衫一模一樣的女人,雙手背負身后,露出人畜無害的臉:
“為一個贗品大動肝火,可沒什么必要哦。”
祁桐禮目光微凝,他意識到什么,心底涌起不詳的預感,臉上有些難以置信。
門外,飄來若有若無的血腥味,身為異鬼,對血腥味異常敏感,他瞬間就可以判斷出,四名侍衛,恐怕是遭遇不測了。
“你——”
“你殺了他們?”祁桐禮眼神凝重,他的手不動聲色探入衣兜。
“不,是他們彼此殺了對方哦。”
祁桐衫聲音甜甜糯糯,雙眼隨著笑意微瞇成縫。
殺了…對方…
祁桐禮的大腦突然宕機了一會。
剎那間,一副霧蒙蒙的畫面從腦海中閃過。
畫面里,女人伸長了手,死死地擰著自己女兒的脖頸;而年幼的女兒青筋乍露,嘴咧尖牙,從女人手上撕咬下一塊肉。
那是幾年前,祁桐禮歸家之后,震顫心骸的一幕。
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在自相殘殺。
陪同的管家第一時間制止住她們,但妻子是人類,女兒是異鬼。
妻子被女兒咬中,當場異化,喪失人性,淪為披頭散發的野獸;而女兒也發了瘋地想去撕咬她,那種猙獰的模樣,簡直毫無理性可言,就像地獄跑出來的惡鬼。
沾血的記憶竄入腦中,將祁桐禮最后的理智徹底攪碎。
他的聲音突然拔高了幾度,指著祁桐衫,喊道:
“是你!是你!”
女人展顏微笑:“爸爸終于意識到是我了嗎?”
她的笑容戛然而止,眼中森然:
“沒想到吧,當年爸爸沒把我殺死,所以我從地獄爬回來了。”
侍者們忙碌的時候,時間過得很快。
十二點眨眼而至。
“叮。”
電梯門聲響起。
專屬的電梯通道直達內廳,出現的是酒店的東家——赤星巒和左京都的執政官,赤星晃閣下。
侍者們偷偷打量著這對父子。
赤星巒身著黑色麻襯,加入真絲、羊絨的面料輕柔,加以潔白的內衫打底,配上無悲無喜的表情,彰顯叱咤商政兩界的上位者本色。
男人的從容仿佛刻入骨子里,西裝革履也藏不住那股子陰鷙。
而他的父親赤星晃,則穿著和式一族正式場合的傳統裝扮。
黑紋付羽織绔像一件玄色馬甲,使得整個人端莊沉郁,保留了三百年的武士英氣,仿佛隨時準備從腰間抽刀撩斬。
明明是婚慶場合,卻像極了一柄殺氣騰騰的武士刀。
奇怪的父子組合。
兩人各穿各的,硬要說什么區別,就是古典與新潮之間的分庭抗禮。
下面的人小聲嘀咕。
接著是其他盛裝出席的侍從,他們面色如水,古井無波,舉手投足間露出讓人不寒而栗的氣勢。
目標鎖定。
靳子躍的眼中,由寇臨的孰視無堵提供“視同享”,寇臨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靳子躍的視野。
加上靳子躍視力很好,可以敏銳地察覺對方的一舉一動。
而遠在兩千米外的寇臨,通過“視同享”,已經架起狙擊槍,子彈上膛,彈道修正。
他湊近準鏡,一邊眼中,映著搖曳的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