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間,靳子躍連思考的能力都喪失了,渾身的力量被抽得一干二凈。
沒有?
怎么會沒有?
靳子躍不信,他依舊待在夢境中,盤坐著等待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孩出現。
直到天亮,靳子躍睜開眼的時候,依舊不見傅沁的身影。
男人弓著腰,雙手揪著頭發,蜷縮在沙發上。
奇跡并沒有發生。
“怎么樣怎么樣?”傅尋難得雀躍。
靳子躍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靜靜地待著。
傅尋也察覺到他的異常,換個語氣問:“什么情況?”
靳子躍像死去的沉木,在沙發上躺了許久。
壓抑的安靜中,傅尋的情緒也沒有一開始那么高漲。
“沁的靈魂沒有出現。”靳子躍聲音沙啞,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具體說說。”
“在我和沁的記憶宮殿里,什么都沒有。”
“哦。”傅尋悶悶地應了聲。
回過魂的靳子躍,從沙發上做起來,他的眼中散步著血絲,額前凌亂的發絲讓他看上去頹敗無比。
為什么夢里可以見到佐田晴子,卻不能見到傅沁的靈魂?
命辭沒有問題。
信物也沒有問題。
卻有一個環節出錯,導致功虧一簣。
傅尋看著靳子躍,他的胡茬冒尖,雙眼無神,嘴巴微張卻吐露不出任何話語。
突如其來的轉變,對這個男人來說,猶如天譴。
傅尋不知道他為此偷偷做了多少心理準備,但是這些準備都已經沒有意義,沁沒有出現。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正當傅尋不知道要怎么勸慰他的時候,靳子躍已經晃晃悠悠地翻身起來,提著一袋牛奶下了樓。
“去哪?”
“熱牛奶,我答應她要照顧好自己的胃。”靳子躍的眼神透過墻體延伸到天邊,恢復了一絲清亮。
傅尋稍稍放心了些,說:“幫我也整點。”
靳子躍點點頭,下樓借用婆婆的微波爐。
片刻后,他叼著溫好得牛奶袋,另一只手端著熱好的牛奶,放在傅尋面前。
傅尋瞄了他一眼,哪怕此刻眼窩深陷,面容憔悴,男人的眼瞳中,依舊看不出絲毫悲傷與失落。
青年承認,最開始聽到傅沁不復存在的時候,他有一瞬間差點壓抑不住自己暴躁的情緒。
有一種被戲耍的憤怒,以及心驚膽顫的哀傷,更直觀的,恐怕是無數個日夜的思念,堆積到頭換來的卻是山崩地裂般的失落。
而直接面對這一切的靳子躍,恐怕內心的情緒只會比自己更猝不及防,可是如今他已經可以做到若無其事地喝著牛奶。
自己的姐夫,心智已經堅毅如鐵。
傅尋試探著問:“沒事?”
靳子躍把揪得凌亂的頭發梳理整齊,面色平靜:“不順心的事,沮喪三分鐘就好了,機會從來不是留給可憐蟲,只要還活著,就得帶著她的份一直跑下去。”
稍微放心地松了口氣,傅尋說道:“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百川匯海的能力一直發動著,每次貢獻百年以上的命辭,總會朝著真相推進一步。哪怕沒有機會見面,也是一個寶貴的線索。”
靳子躍的聲音平穩,派遣掉多余的情緒,已經過渡道冷靜的思考方式,緩緩補充道:
“目前我猜測了三種可能。第一,沁的靈魂還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但是受限于某種制約因素,還無法傳達或者牽引;第二,沁的靈魂已經不在了;第三,她的靈魂還在綁定在生人的軀殼上,而魂祈夢請的作用是利用夢境對逝者靈魂的牽引。”
“換句話說,第三種情況的意思是?老姐還可能活著?”傅尋心中突然多了一絲期待。
“難說。”靳子躍沉吟了一陣,“當時入殮的時候,我們選擇的是火化。沁是死于異常疾病,當時有醫生提出捐獻遺體用于研究,被我們否決了,而且那時候異鬼仇家也多,和她討論完,我尊重她的決定。”
“操!”青年雙拳攥緊,牙管咬得緊緊的,目眥欲裂。
“不排除她以另外的身份活著的可能性,但是比起前兩個選項實在太小了,更何況百川匯海在這個階段引導我到左京都,一定是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線索。我想找到能夠溝通靈魂能力的人,或許可以得到更多的信息。”
傅尋臉色緩和了些,依舊陰沉:
“世界上真的有誰能夠溝通靈魂嗎?要是操縱靈魂,左京都與9區南部相隔近二十萬公里,那也和沁那個傻妞八竿子打不著關系吧?”
“我已經讓組織去找和靈魂能力有關的人了,想要了解情況,就得從這方面的人入手。還有,不準叫傻妞,叫姐。”
“沁都不介意我這么叫!”傅尋瞪眼。
“我介意。”靳子躍回瞥。
“咚、咚。”
敲門聲突然響起。
“靳君,在家嗎?”
傅尋和靳子躍對視一眼,后者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他點了點頭,貼著墻融入墻體,隱去身形。
靳子躍打開門。
房東婆婆矮了靳子躍一個頭,滿面糾結,欲言又止。
“婆婆,有什么事嗎?”靳子躍問。
“靳君,你和那小姑娘的事…不要太難過了。”
靳子躍苦笑一聲:“婆婆,不是您想的那樣。”
她朝屋里瞅了瞅,確保真的只有他一個人,才語重心長地說:“婆婆也看得出來你很傷心,甚至很失落,一定是什么事情不如意吧?”
靳子躍一怔,沒有第一時間反駁她。
“婆婆擔心你邁不過自己那一關,還是要嘮叨幾句。”她也沒進門的意思,煞有介事地盯著靳子躍,說,“逝去之事不可再追,鬧心之事不必再糾。失落也好,難過也罷,只要人活著,就總得向前邁步啊。”
她露出招牌的微笑,語氣溫和,有一種上了年紀的長輩獨有的關照感。
靳子躍點點頭,說:“我會的,謝謝婆婆。”
老人家確保靳子躍是真的精神狀態恢復了些,才拄著拐杖下了樓。
傅尋臉色揶揄:“雖然側重的事件不一樣,但是好像還蠻應景的。”
靳子躍沒有說話,而是起身收拾黑風衣,激烈的戰斗讓他的裝扮留下太多的破損痕跡。
他蕩了蕩黑風衣,手腕一抖反披上身,再將半哭半笑的面具接在臉上。
至此再也看不清面容,唯有野狼般的眸子,閃爍著幽光凝望著深邃的前方。
第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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