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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6 老將不死,尚未凋零

  當周本與周鄴、周弘祚二子率領六千多名將士繼續北進,依稀能望見宣城城郭的輪廓之時,卻又發現魏軍巡視哨探的騎兵,張開了稀疏了隊形,呼哨往來,并且有更多的還在不斷的從各處涌出,也已擺開準備迎戰的架勢。

  各部步兵與弓箭手,則踩著整齊的步伐,成行成列的從軍寨內開撥出來。迅速列陣,一排排望不到頭的人潮在向前挺進,盈野殺機,很快便充斥于天地之間。

  周本神色如常,大踏步的向前邁進,可他身后的士兵卻不安的朝周圍張望過去,就見魏朝諸部軍旅陸續集結,并呈包圍之勢向這邊碾壓過來他們這一路軍旅幾乎沒有騎兵,意味著所有人一旦被魏朝大軍盯上,也就只有死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宣城城外東北面,也有大隊大隊的馬步軍眾正在匯聚,時任魏朝面南征吳招討副使的米志誠,冷眼朝著向城郭徐徐而進的周本所部兵馬眺望過去,眸子卻流露出令人心悸的殺機:

  “就算我與你周本以往都是為先主竭死效力的同僚,可當真是此一時,彼一時也你受徐溫那狗賊安撫,兼任安西大將軍、太尉、中書令等要職,又進封西平王爵祿我為吳國出生入死,到頭來被權奸謀害,卻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這等深仇大恨不共戴天。吳國合當覆亡,你卻執意要保,那也怪不得我不念當初同袍的情分了”

  米志誠旋即緩緩的舉起了右臂,緊隨在他身后的將官立刻呼喝起來。嘹亮的號角中響徹軍陣,行伍洶涌如潮,與王景仁所統領的兵馬彼此呼應著,一步步朝著周本所處的軍陣迫近過去。

  周本昂起頭來,朝著遠方眺望過去,他依稀瞧見行伍間迎風招展的旌旗上打出的旗號,倒不由的慨然一笑,口中還喃喃念道:

  “米志誠,王茂章呵呵,如今該喚他做王景仁了,原來要取我性命的敵將是老相識老子已年近六旬,相熟的舊友越來越少,眼下卻還要與故人搏命,也罷既已是各為其主,索性便與他們殺得個你死我活!”

  周本感嘆說罷,他雙目瞳孔倏然縮緊,又擎起手中長刀往前用力一劈,厲聲高吼,猶如山中虎嘯:

  “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大丈夫憑一腔熱血,矗立于天地間,到了拼死效命的時候,又豈可做縮頭烏龜?兒郎們,握緊手中的兵器,讓魏軍知道我吳國尚還有敢與赴死拼命的好男兒,馳援宣城、救駕護主,殺!!!”

  話音未落,周本便擎緊了手中長刀,如離弦之箭一般拔足狂奔了出去。在身后越來越多的吳軍士兵,也歇斯底里的嘶吼起來即便他們大多人深感絕望、沮喪,可是既然已決議追隨周本死戰到最后,那種負面的情緒一直在累積,眼下卻也算是有了個發泄的機會,所能爆發出來的能量自然也是相當驚人的。

  排山倒海般的喊殺聲中,六千余名兵卒拼命疾馳,猶如決堤的狂濤怒潮,直朝著正前方的敵軍席卷而去,狂奔的人群中諸般軍械齊聚,也映寒了宣城南面那一片曠野。

  眼見周本反而主動發起了沖鋒,魏軍軍陣這邊,不少將官兵卒面露異色,行伍間也不住一陣人頭涌動畢竟吳國這路救兵勢孤力薄,竟然還敢搶先攻來,也有些出乎于預料之外。然而坐鎮中軍的王景仁神色如常,只是不由感慨的念道:

  “不愧是悍將周本,還是一如既往的身先士卒,尚能激起那數千殘兵的戰意。也當真可惜了我雖敬你的為人,但如今已是道不同,不相為謀,自然也不必再留什么情面!”

  王景仁旋即把手中大槍往前一指,高聲喝道:

  “弓箭手,準備!”

  隨著王景仁一聲令下,他身邊一眾將佐、軍校也立刻動彈起來。號令聲不絕不耳,神情嚴肅的弓箭手紛紛排好了隊列,迅速將步弓握在手中,抽出箭囊中的箭支搭在了弦上。

  “放箭!”

  當高昂的號令聲再度響徹長空,已然張弓搭箭的弓箭手立刻松手,被拉拽成滿月狀的弓弦迅速回彈,數千支羽箭空中頓時形成一片密集的烏云,劃出過一道道拋物線,然后便挾裹著銳利的尖嘯聲,如雨點般鋪天蓋地攥落了下來!

  眼見箭雨襲至,周本仍保持著高速狂奔的狀態,但立刻掄舞起長刀,不斷的打落疾落下來的箭矢。然而連續不斷的慘叫聲,自他的身后傳來閃避不迭的吳軍士兵在箭雨的打擊下,不斷的哀嚎倒地,有的人直接被射穿了身上要害而當即斃命,有些人中箭撲倒,也已是血流不止、奄奄一息,還有些本來便帶傷的士兵本來便體虛乏力,恐怕也再挨不了多久,便將徹底喪失戰力。

魏軍的箭雨一輪接著一輪,拼命狂奔的吳軍士卒一批接著一批的倒下周本麾下以步軍為主,又急于殺出一條血路,沖入宣城與守軍會合,那么他也就只能帶領著兵卒不停的向前猛沖。可是如此一來,他麾下的弓箭手也就無法排成緊密的隊列,張弓搭箭、予以還擊其余步卒只能冒著箭雨拔足狂奔,雙方還為進行白刃戰之前,彼此兵力的差距,便仍在不斷的拉大著  可是經受了幾輪箭雨,尚還有命在的將士一邊狂奔,一邊怒吼,還高高舉起手中兵器奮力揮舞眼見周本親自帶領的吳軍部眾距離軍陣這邊,已不過數十步的距離,列于陣前的弓箭手迅速后撤,手執盾櫓長槍的重裝步兵則按所部軍官的指令,早已列成整齊的陣形邁步前行,一排排長槍從盾櫓組成的盾墻縫隙間探出,耀起一片兵刃寒光。

近了,越來越近了  周本率先沖到攔截在面前的步陣左近,眼見槍鋒森然如林,其中就近的幾桿便直朝著他這邊齊搠過來。他厲聲怒吼,奮力一刀揮出,以雷霆萬鈞之勢,將那幾桿長槍蕩開,旋即竟然拿自己的身子狠狠望去沖撞,肩膀重重的撞在盾櫓上,也頓時讓后面的兵卒步履踉蹌的連退數步!

  沖勢生猛的周本,雖然是徒步沖鋒陷陣,可他本人便猶如一匹雄俊的烈馬一般,拿自己的身子在盾墻上撞出個缺口,便迅速殺了進去就在附近督戰的一名軍校眼見周本輕易的鑿入陣中,他駭得登時一怔,下一刻便見到一抹寒芒卷起,從自己的脖頸掠過,旋即血光飛濺,頭顱飛起!

  周圍的士兵驚覺回過神來,就見周本勢如瘋虎的撞殺破陣,也紛紛驚呼喝罵著,齊舉長槍,直刺過來。周本在朝前沖殺的同時,不斷的掄刀蕩開從各個方向搠刺過來的長槍,冷不防一支長槍槍鋒,擦過了他的肩頭,破碎的甲片迸射,撕扯開一片血肉可是感受到撕裂的疼痛,卻更讓周本戰意勃發,便如發了狂的猛虎一般!

  畢竟身經百戰,拼得體無完膚,以往縱然傷重了些,便以燒紅的烙鐵燙治創口,依能談笑自若,全無懼色的周本受了些傷痛的刺激,也只會讓他更加的亢奮!

  “就憑你們,也想攔住老子?擋我者死!”

  周本嘶聲怒吼,雖然他已年近花甲之齡,掛傷力乏,也深知這一戰與赴死沒有什么分別可周本爆發奮起,更是猶入無人之境,手中長刀上劈下挑,左斬右剁,好似暴怒撲擊的野獸,一時間將周圍魏軍步兵殺得如波分浪裂一般,也無人能阻他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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