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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2 投降是不可能的,畢竟不會有好下場

順著李德誠的目光望去,就見另一側也有大批魏軍將士攀上城頭,還有貼近過來的井闌前置的擋板驟然墜落,重重的砸在城頭上,不斷的有剽悍銳卒奮力沖殺,踏出條條以尸首鋪就出來的道路  殘破的城門,緩緩的也被打開。魏軍已經搶占城關,很快外面匯聚的敵軍都將沖入上元城中,聽命于徐溫的吳國守軍都已殺得精疲力竭,更是死傷枕藉,不計其數但凡明眼人都很清楚,上元城被魏朝大軍攻破,也已經成了定局。

  其余各處統兵把守城關的吳軍將領,大多疲倦得直不起腰,佝僂著身子,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臉上滿滿的也盡是敗餒沮喪之色。眼見城門大開,一員軍將連忙率部前去阻止敵軍涌殺進來可是當他怔怔的凝視著如狼似虎席卷入城的大股魏軍兵馬,不由駭得又止住了步子。

  這員軍將又朝著周圍環視過去,就見身邊的士兵滿面驚恐,絕望的望向如潮涌殺進來的魏軍兵馬,也明顯不愿意再垂死頑抗下去他長嘆一聲,把手中長刀往旁邊一拋,便連忙喝令麾下士卒棄械伏在道路兩旁,垂首伏身,而任憑碾壓過來的魏軍兵馬處置。

  雖然在這般世道,又是做著搏命的勾當,人命也顯得愈發的輕賤不值錢可是任誰也都不愿白白付出自己的性命,那么也就只能盡早投降了。

上元城內各處官邸當中,大多臣僚都在吩咐著仆役敞開大門,待魏軍來時,便將跪倒在地,高呼愿降按說于升州上元霸府中任職的官員,幾乎也都是徐溫信得過的黨羽,可是他們如今一個個的,急于表達降意,也生怕被魏朝兵馬誤認做仍要抵抗的吳國臣子,而順手殺盡除絕  畢竟眼下就連徐溫本人,對于上元城這場攻堅戰事,看來也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

  起初魏軍攻城,徐溫尚且還能主持防務,終日急躁的調兵遣將、檢視城防,還接連下令斬了三員備戰稍有疏失的軍將可是魏朝大軍的攻勢一輪猛過一輪,任誰都很清楚若無外力救援,上元城必定會被攻破。

  隨著時日的推移,無論是城中的文臣武將,還是在吳國權傾朝野的徐溫,也漸漸的意識到楚、越兩國的救兵終究是盼不來了。徐溫遂也不再似守城戰打響初期那般狂躁焦急,而是愈發的沉默寡言,近兩日他在自己關在霸府官署當中,自閉獨處、誰也不見。

  主子如此,他麾下臣僚當然更為悲觀消極。樹倒猢猻散,甚至有些官員尋思著如何暗地里打開城門,向魏朝投誠,策應大軍殺入城中,也好在中原王朝謀個高官厚祿,偏偏這一次魏軍搶占城關,已經迅速涌殺進入上元城中。

  到了這般境地,幾乎也不會再有人愿意追隨徐溫赴死,魏軍兵馬很快便將殺至眼前,也就只能是投降須趁早了。

  上元城中心處,唐末五代時節按照漢晉、南北朝的官制,設立成就王業的藩王霸府,歷經曹操、高歡、朱溫、李存勖等梟雄專掌的府署機構,非是在位時便篡位稱帝,便是由兒子輩被奪權取代前朝社稷,同樣受追尊成了皇帝徐溫設立霸府,再委派其義子徐知誥在吳國都城輔政監國,他的用意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楊氏吳國國主的位子,以后不是換我來坐,便是由我的子嗣取而代之。

  然而如今戎衛升州霸府的軍士大半逃散,使女、仆役也幾乎逃了個精光也只剩下七八個下人忙前忙后、慌里慌張,在節堂四周堆起潑了油的薪柴。徐溫卻正矗立在節堂前方,面色木然,雙目當中全無半點神采,就怔怔的瞧著在節堂內外堆積的柴火越來越高,若是點上一把火,應該會使得此間象征著他在吳國無上權勢的官署機構很快便化成一片火海。

  “差不多是時候了”

  外面傳來的喊殺聲愈發清晰,雖然身著錦衣華服,可是雙頰凹陷、臉色蒼白,也猶如一只孤魂野鬼的徐溫喟嘆了聲,旋即轉頭朝著身旁手執火把的胥吏望去,又有氣無力的說道:

  “火把給我,你們都散去吧”

  “徐公”

那名胥吏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到底還是按照徐溫的命令,顫巍巍的將火把遞了過去。待面無表情的徐溫接過了火把,那名胥吏神情悲戚,如喪考妣,匆匆施了一禮,便掩面而去了不過他背向徐溫,很快便撒丫子奔跑起來,蹭蹭蹭那步子邁得飛快,就好似這一把火已經點燃,且燒到了他的屁股上一般  那幾名仆役見狀,各自摸向踹在懷中受徐溫賜予的財物,面面相覷片刻,便做鳥獸散,而將徐溫這個曾在吳國只手遮天,與一國之君實則別無兩樣的權臣拋在了身后。

  徐溫孤零零的矗立在當場,過了良久,他忽的凄然苦笑,旋即邁出了腳,手執著火把,一步、一步的朝著節堂當中走了過去。

  吳、楚、越三家抗魏的計劃,終究難以成事,苦守上元,到底還是難以抵擋住魏朝虎狼之師的大舉猛攻那么向魏帝李天衢低頭,降從于魏朝以求保全性命?這個想法,徐溫從來就不曾有過。

  當年魏朝任命據地叛離的田頵,將他掌控的領土劃入己方勢力版圖之內,徐溫做為吳國使臣,便曾出使表達強烈的抗議然而通過那次機會,他與李天衢那當世梟雄親身接觸,便能隱約的感覺到對方身上透著股難以捉摸的氣質,他很難讓人看得透,卻又十分善于揣度人心。

就算對待敵國民眾,魏朝軍旅軍紀嚴明,盡可能做到秋毫無犯,所以魏帝李天衢在各地民間的風評甚好可那只是針對老百姓,通過徐溫的了解,也知道李天衢對待他所認為心懷鬼胎的文臣武將,出手那可狠著呢  那蜀國權臣王宗弼又落得個什么下場?他軟禁蜀帝王衍乃至后妃宗親,脅迫其交出皇帝璽綬,便上桿子去向魏軍乞降談判,然而魏帝李天衢反手就把他給辦了,直接將王宗弼交給川蜀百姓處置,結果讓其落得個被積怨極深的川蜀百姓群體手撕。

  何況還有李振、高郁、張全義等魏朝開國功勛,也都因營私結黨、仗權斂財等罪責,李天衢遂動用雷霆手段,大舉清洗,肅清了那些為他打天下的近臣。

  徐溫捫心自問,就算與蜀國王宗弼同樣是勢傾朝野的權臣,自己卻更注重民生,絕對不會竭澤而漁的盤剝禍害治下百姓可徐溫很清楚自己犯上弒君、挾主弄權,又已經暴露出成則進取中原,不成則南北對立的野心似李天衢那樣的雄主,又怎么可能容得自己在魏朝立足?

  所以茍活乞降,無非是枉自受辱,到頭來還是不得好死按徐溫想來,那么也莫不如采用自焚這等君王覆亡之時,也顯得更為悲壯的方式來自我了斷性命。

  然而徐溫凄凄慘慘的又走出數步,已是萬念俱灰,忽然心頭卻倍感悲涼他也不由得暗嘆道:

詢兒、誨兒、諫兒我膝下五子,正妻妾室,還有義兒知誥也注定是在劫難逃但是他們大多都在宣城,可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今日我卻也只得孤零零的一人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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