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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8 分崩離析,你注定殺不回中原

  石敬瑭率部投從契丹,為耶律德光所收錄的消息傳至魏朝境內之時,身處于汴京皇城的李天衢又聽稟奏報說,李嗣源也已放棄繼續試圖進犯折從遠坐鎮的府、麟二州。后唐余部與部族兵馬不得已還是要西遷,這回則又輪到了同樣名義上歸附魏朝,而坐鎮朔方軍的韓洙要遭受那一支塞外游牧部族的侵襲了。

  朔方軍藩鎮治所位于后世寧夏吳忠市境內的靈州,當地胡漢雜居,也是號稱關中屏障、河隴咽喉,而抵御塞外部族向南侵攻的要隘之地...當地牙軍通常由漢兒與邊民藩族所組建,而邊防軍先前由韓洙之父韓遜鎮守一方,非但打理得治下物阜民豐,同樣也是抵御外族入侵寇鈔的行家里手。

  只不過如今繼承節度使之位的韓洙上馬治軍、下馬管民的本事終究及不上自己的老子。面對塞外大股兵馬入侵,他主要也只得采取守勢,利用地形城險嚴防死守。雖然也足以遏制住敵軍大舉南下,但治下不少鎮坊村落,還是不免遭受胡騎侵襲擄掠,而讓李嗣源這一支流亡勢力的軍需補給得到了一定的補充。

  韓洙不得已,也只能派遣快馬趕赴長安報急求援。而自從陸續兼并河中軍、定難軍等藩鎮之后,司掌西京留守司軍政事務的嚴可求先前便已梳理過面北邊防事務,鳳翔、邠寧等幾鎮牙軍,乃至早已歸附的黨項七部做為偏師,而朝著朔方軍的方向集結,以力圖重挫李嗣源那一方犯境敵軍。

  然而讓李天衢十分留意的是,先前李嗣源進犯麟州時,還曾親自出馬與折從遠叫陣對罵過...可之后轉戰朔方軍,根據呈稟至汴京的軍情所知,幾場戰事下來,后唐余部由安重誨、王建立、安從進等將領帶兵廝殺,至于李嗣源這個軍中主心骨,卻再也未曾露過面。

  “...石敬瑭那廝甘愿做契丹的爪牙,對于李嗣源而言,不但如斷一臂,想必他眼下深感痛心疾首,遭受重大打擊,也已是心力憔悴了吧......”

李天衢喃聲念道,心想就算五代時節意圖倚仗契丹的勢力,為滿足一己之私,而寧可引狼入室、禍亂中原的軍閥,石敬瑭絕非是個例。可是如若比較向外族奴顏屈膝的丑態,他也無疑是最為讓人不齒的一個...但是無論怎么說,李嗣源先前畢竟將石敬瑭看做是十分信賴的心腹嫡系,委以重任,還將自己的女兒下嫁,也足以看出他  本來對那軍中后生又是何等器重。

  然而被曾經最親近的人背叛,這對李嗣源會造成的傷害,也是可想而知。

  更何況已過壯年的李嗣源,如今還要在塞外飽受顛沛流離之苦,相當于白手起家、重新創業,然而招攏了一些零散部族,這才稍微有了那么一點點起色,帳下一大戰力卻叛逃投敵,兵馬也直接折損了三四成...這要是換成他義父李克用那等暴脾氣,如果遭受這等背叛與打擊,都有可能氣得當場暴斃過去......

  然而按原本的軌跡,李嗣源做的是中原皇帝,而且他勵精圖治,匡扶社稷,也深受臣民推崇。卻在暮年仍舊因為次子李從榮發動兵變,遭受驚嚇又因極度悲駭而病逝身故...現在的李嗣源固然還要忍辱負重,把天大的擔子抗在自己肩上,可是他的內心,也還沒有強大到能夠熬過自己至親的背叛。

  何況除了石敬瑭以外,李嗣源現在還可以依賴的心腹近臣、親子義兒...一個個的,也都是隨時都會引發內亂的定時炸彈。

  李嗣源的長子李從審已經戰死,次子李從榮現在也應是少壯年紀,可是他殘暴擅殺,驕橫跋扈,與諸臣不合,而且他雖為沙陀人,可是于河東出生,頗喜儒術,想必同樣厭惡于塞北顛沛流離的以游牧為生計...走正史線李從榮密謀稱帝,甚至煽動牙兵要造自己老子的反,如今也不會一直甘心在苦寒之地受苦,以李從榮的為人秉性,干出什么事也都不稀奇;

  然而李嗣源另一個最為器重的后輩李從珂,卻又看不慣自己義父的親生子嗣皆無雄主之才,想必一有機會,便會意圖篡奪李嗣源親生血脈的基業。他這個正史中的后唐末帝也不是省油的燈,而且在軍中亦有威望,如果李嗣源御下開始表現出頹勢...那么李從珂就算對自己的義父仍舊有所忌憚,可他也不會甘愿一直屈居于人下;

  可是李嗣源的心腹之臣安重誨...則對李從珂極為仇視,偏偏他自己為人剛愎專斷,專橫妄為,就連手刃官員、誣害同僚的事都干得出來,而如今流亡于塞外,安重誨政治上的才能沒有用武之地,狹隘記仇、盛氣凌人,常好與同僚結仇交惡的缺陷還要被放大,他自然也是一個容易引發內斗的不穩定因素;

再加上康義誠、安從進之流,按史載可也都是因為舉事背反,而被討滅  誅殺的...現在李嗣源身邊最為親近的臣子,彼此仍然相互仇視,這人心散了,隊伍當然不會好帶。

  而且李天衢知道李嗣源如果按原本的軌跡繼李存勖的帝位,而入主中原,以正朔帝君自居,他固然會是個好皇帝...可是李嗣源做為一朝天子,也仍會有讓后世詬病的弊端。

  做為李從榮的父親,李嗣源大概也清楚自己那次子的能力與秉性...可是卻仍舊任命他為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還加封天下兵馬大元帥,而后還兼中書令,與宰相分班居右等要職...他明顯也曾打算傳位給自己這個殘暴不仁的次子。而李嗣源的縱容,卻也給了李從榮恃權跋扈,甚至密謀發動兵變的機會。

  李天衢心想那二兒子李繼弘驕狂自大、手高眼低,輕視功勛宿臣,而經過考察之后,見他絕不會是做皇帝的料,就理當打發其做個閑散親王...哪怕是親生骨肉,可是涉及國家大事,更是關乎千秋大業,又怎能容得自己的子嗣禍亂江山社稷?

  所以李嗣源做為一個皇帝,仍不免存在著御下乏術的弊端,整治藩鎮不力,致使反覆試探的孟知祥最終據兩川而謀反自立;還有權臣安重誨跋扈而不能制,次子李從榮驕縱而不得法,乃至安重誨多次力諫李從珂久后必然意圖篡權,奪取李嗣源親生一脈的基業,他同樣沒有采取任何行動,最終為后唐覆亡而埋下了隱患......

  就眼下的形勢而言,李天衢推敲李嗣源先是因石敬瑭的背叛而深受打擊,可是他同樣無法化解麾下一眾心腹之間的爭端仇怨...那么這一支在塞外游蕩的流亡勢力,以后的結局也極有可能會是:

  還有將領會陸續反目內斗,軍旅逐漸分崩離析,直至徹底消散。

  進行過一番推想,李天衢心想趁著眼下休養生息之際,精力主要用在抓治國安邦上,他遂把奏書一合,而也不免有些感慨的說道:

  “就算你李嗣源苦心孤詣,仍要砥礪前行,矢志要復興河東李家的帝業。可是身邊心腹盡是各懷鬼胎,也根本不可能同仇敵愾,久后必然再生內亂,還談何宏圖霸業?

  即便你尚還能襲擾邊塞,尚還能對我朝北疆造成一定威脅,可奪回故土、殺入中原,到底已是不可能的了...想必這輩子,你我也沒有機會再會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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