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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5 再往南擴,畢竟還有個楊師厚

  “蜀人深恨王宗弼入骨,遂爭噬其肉、醢而食之,也已磔之于市...落得這般凄慘的死法,他到底也是咎由自取......”

  收到了成都方面轉遞來的奏折之后,李天衢遂長聲念道。蠹國害民的王宗弼,終究被成都百姓以他們自己的方式處死,其長子王承班則因助桀為惡,次子王承涓因仗劍入宮劫取蜀帝后妃等罪責,而一并處于斬刑。

  其他還包括屢屢向屬下勒索財物,冤殺臣僚的王宗黯,以及性情殘虐、好蓄姬妾,為官時殺人奪田的王宗翰,還有以佞諛污邪之事媚主,而瞞上欺下的宦官王承休...等一批奸臣貪官,也俱被處斬,用以安撫民心,而又讓川蜀百姓出了心中惡氣。

  魏朝處死蜀國惡名較重的奸官佞臣,雖然法刀不留情,可是李天衢自問這般處置方式也也已十分仁厚了...王宗弼等首惡伏誅,家產也被悉數抄沒,可是絕大多數親屬族人,也并沒有如他們原本的軌跡那般,而都落得個被株連誅殺的下場。

  李天衢翻閱過奏書,忽然說道:

  “既承諾過王衍,若肯奉表歸順,我朝便好生安置他與蜀國宗室族親,朕固然言而有信...但是王衍枉為人君,食民膏血,秉性也實在太過荒淫無恥,如今成了亡國之君,也不要再指望還能如以往那般縱情酒色。

  較之河東李家子嗣,朝廷撥發給予亡蜀王氏宗室的錢糧用度消減七成,我朝也不會養那么多閑人...若是不足以養活家小,你且想法給那些王家宗室子一些自食其力的門路。

  至于蜀國嬪御妃子、使女宮人...便由抄沒的權奸家財中撥調,賜一筆財帛以做盤纏,盡數遣散歸家、各安生計。可如若有人因久在宮中,返鄉后難以維持生計,也愿意轉遷至汴京的,便由你內侍省進行甄選一批入宮,余者再安排至汴京牙行去,助那些孤無所依之人謀份行當。”

  “臣遵旨......”

  李天衢身側,內侍監張居翰手掌拂塵,俯首肅立,先是恭身領命,又過片刻,他漸漸的面露笑意,瞧那副模樣也完全不似是不少眉宇間夾雜著陰邪氣的宦官,而更像是個慈眉善目的長者,而感慨說道:

  “陛下以仁德之心,恩澤川蜀黎民,又能顧及成都宮人生計...如此施行德澤,也當真無愧仁君之名......”

  李天衢聞言笑而不語,心想本來應該是后唐莊宗李存勖向蜀帝王衍承諾“固當列土而封,必不薄人于險,三辰在上,一言不欺”...而后卻聽信身邊奸佞讒言,出爾反爾,又下詔稱“王衍一行,并宜殺戮”......

  李存勖違背承諾,下的那道旨意不但包括王衍及其宗族,乃至隨行臣僚將佐連同親屬幾千人一并殺絕...張居翰卻于心不忍,遂將詔書中行字改成了家字,而更一字救下數千人的性命。

  該殺之人固然不能放過,但我也確實不想枉造殺業。你張居翰秉性仁厚,也不必再為數千本不相干的人,去冒著天大的兇險而篡改詔書了......

  珍饈署做出來的白切羊肉,良醞署調制的梨汁被一起送入房中,以做為李天衢的宵夜。張居翰揮了揮手,示意呈來佳肴的小黃門退下,隨即又道:

  “我朝大軍已占據成都,諸處州府望風而降,想必再不出許久時日,南面其余軍州也將一并歸從。陛下還要為委派接掌蜀地政務的官員勞心費神,只是國事雖重,還望陛下保重龍體,也切勿太過操勞。”

  李天衢本來正要動箸,可他聽張居翰說罷便停下了手上動作...略作思忖后,李天衢卻搖了搖頭,又沉聲說道:

  “一并歸從?不...如今蜀國雖亡,可眼下卻尚還不能確定我朝便能兼并其全境疆土......”

  蜀國西南邊防要地,位于黎州地界的戢水北岸,一眾人馬,正朝著河畔這邊行進過來。但見矗立于兩岸的懸崖峭壁高聳入云,山嶺連綿不斷,而湍急的水流濁浪排空,只聽那洪流波濤洶涌,如同規模一眼望不到邊際,由無數匹戰馬向東面奔騰所發出的巨響,已讓人直感驚心動魄。

  當初本為蜀國武信軍節度使,如今則已經歸從于魏朝的降將王宗壽神情恭謙,而對身邊那位魏朝將領如實稟說道:

  “劉節帥,黎州一分為二,過了戢水,便是南中軍藩鎮下轄的疆土。而司掌南中軍的節度使楊師厚...名義上雖是蜀國臣子,可那廝矜功恃眾,甚至隱隱有與朝廷對抗之勢。

  蜀國先帝忌其武勇,本來有意召見楊師厚覲設計捕殺...可是他百般推脫,不肯赴成都覲見。興兵討伐,卻又唯恐將楊師厚逼迫得急了,如若與蜀國公然決裂,川蜀諸將,卻又實無把握將其制伏......

  直至后主繼位,更無力約束楊師厚,也只得任由其劃地自雄,形如自立...故而我等雖歸從于魏,楊師厚卻仍是自據一方,眼下卻又當如何,吾等降將,皆會聽從劉節帥與夏都招討的指示行事。”

  王宗壽其人,好學而琴律棋奕,為人謙和,喜道家之術,也是少有的時常諫勸蜀帝王衍須自省勤政的臣子之一。不過按史載軌跡,他本來拒不肯降,然而得知自家主公已經投降的消息后大慟痛哭,而也歸從了后唐...直到亡了國的君臣再度相會,王衍便對王宗壽追悔莫及的說道“早從王言,豈有今日!”......

  而后王衍與宗親盡被屠滅,本是許州民家子出身的王宗壽只不過是先帝王建的假子,所以并沒有受到牽連。不過而后又聽聞興教門李存勖遇弒之時,王宗壽便躲入山中避禍。直至李嗣源上位,他又趕赴京師,上奏懇請安葬王衍與宗親遺骨,李嗣源為表他忠義之心,遂封王宗壽做了保義軍行軍司馬。

  如今王衍既降從的是魏朝,王宗壽自然而然的便為魏軍所用...然而當他言及楊師厚這個當初入蜀投奔先帝王建,而后卻早已游離于蜀國朝堂之外的驕橫將領之時,也察覺到前來南巡的魏朝將帥劉鄩神情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已是六旬上下的年紀,過往廝殺征戰時尤以善于用計而聞名的智將劉鄩...按說他性情沉穩內斂,與王宗壽等降將接觸時,也顯得甚為從容理性。可是眼下身邊將佐,似乎也都能感受到劉鄩情緒上的波動,就見他沉著張臉向對岸眺望過去,眉宇間也分明還帶著幾分忿怒。

  遙想自己尚還是淄青軍馬步軍都指揮使,聽命于王師范而聯合如今的主公李天衢共同對抗篡唐稱帝的朱溫,然而當初面對那員梁軍將領自己卻落得一場慘敗...劉鄩忽然間就感到好似有塊巨石忽然壓在心頭,默然良久,他冷哼一聲,忽的沉聲說道:

  “楊師厚...枉我自詡善于用計,當年卻是你的手下敗將。這多少年來,戰敗之辱,我也一直銘記于心。你的確是一個十分可怕的對手,但也不足以一己之力扭轉大勢所驅......

  梁亡奔蜀,如今蜀國也已覆滅,我朝大軍殺至...而你據滇蜀之地,卻仍要對抗我魏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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