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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2 若要別人賣命,你也要有足夠的本錢

  “曉諭鎮撫代北、云中各地的軍旅,警惕敵騎侵犯邊塞。李嗣源流亡塞外,也勢必要籌集衣食糧米,而很有可能犯邊擄掠......”

  李天衢吩咐下去,心中還尋思著李嗣源統掌的親軍余部,再加上前去投奔的康義誠、藥彥稠等沙陀裔軍將所部兵馬,滿打滿算,撐死也就兩萬多人...僅憑現在的軍力,當然也無法與魏朝抗衡。

  那么李嗣源要盡快壯大勢力,他也就只有竭盡所能的拉攏塞外諸族各部。

  對于現在已經成了游牧勢力的后唐而言,李嗣源也不能說一點機會都沒有...契丹做為征服者,對于擴張的勢力范圍內其他族裔也不乏橫征暴斂、鎮壓脅迫,其中一些部族排斥激忿,雖然只得屈從,但如果有的選,也不愿為契丹效力。

  李天衢還想到,按正史線耶律阿保機的次子耶律德光繼位之后,由于契丹的高壓統治,而致使吐谷渾、突厥當中一些部落首領帶著族人,去投奔中原王朝。還有黃黨項、逸利、越利諸族部落首領也紛紛遣使送上契丹所授的詔書、旗幟,也意圖勸請后晉能聯合諸族各部,一并抵抗契丹。

  兒皇帝石敬瑭,固然沒膽子收容那些部落,而明目張膽的與他“父皇”耶律德光作對...然而當時官居成德軍節度使,曾上表直斥與契丹約為父子,割讓幽云十六州等舉動乃此晉之萬世恥的安重榮則主動招誘一些部落入境...石敬瑭遂連下十道詔書勸諭,反而激得安重榮起兵反叛,結果兵敗被斬,首級也裝在匣里,獻于契丹而向耶律德光做了個交代。

  李天衢查閱后唐降臣名薄,也看到了先前擔任振武軍巡邊指揮使,卻因耶律阿保機親自統領大軍攻取藩鎮,兵敗逃離,又發現后唐晉陽朝廷已經覆亡,而只得降從于魏朝的安重榮名頭...目前北地很多部族被契丹征服的時日不久,而以李嗣源在塞北的號召力,也很有可能拉攏來一些部落聯手對抗契丹。

  還有一件事讓李天衢有些擔心...后唐降從的文臣武將,也是因為晉陽朝廷覆滅,李克用、李存勖一脈的子嗣又盡被魏朝控制,還要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而只得歸降于魏。可是李嗣源宣稱繼承后唐皇位,以他的身份而言,也有可能促使一些降臣反覆不定,那么又當如何安置眼下歸降的那些臣僚軍將,還需要多費些心思才是。

  直至號召幽州薊縣軍民降從于魏朝,而促使王彥章兵不血刃拿下盧龍軍治所的藩鎮掌書記劉審交趕赴太原晉陽,而入朝前來覲見...李天衢就瞧他施禮參拜,又恭聲說道:

  “臣本為唐國臣子,如今社稷雖覆亡,可國破山河在,也實不愿見契丹占取幽州,進而侵害中原...故而愿獻城于魏,而為陛下效命。畢竟對于中原漢家百姓而言,魏朝國富兵強、銳氣益壯,方能震懾得塞北外族不敢妄生覬覦中原的野心......”

  李天衢倒也記得這劉審交表字求益,以此人的能力來說,他尤精吏道、撫綏有術,而會深受治下百姓的擁護愛戴。在正史線中,劉審交倒有另一層身份,他還做過五代政壇不倒翁馮道的上級。

  所以當劉審交病逝之后,按史載馮道便曾嘆言“予嘗為劉汝州僚佐,其刺遼、磁,治陳、襄、漢,皆稱平允,不顯殊尤,其理汝也,又安有異哉...然身死之日,致黎民懷感如此者,誠以不行鞭樸,不行刻剝,不害物以利己,確然行良吏之事,薄罰宥過,謹身節用,安俸守禮分而已......”,并親筆致哀辭六章,以悼念劉審交。也足見他施政有方,而是個能將民生政務打理得井井有條的賢臣。

  然而劉審交雖表態臣服,可李天衢也從他的語氣中覺察出些許無奈...畢竟本來效忠于河東李家,而所效忠的君主身死,又改換門庭投效曾經的敵國...只要不是那種分毫不會顧忌賣主求榮的奸佞小人,心里或多或少也總會有些愧疚。

  心中盤算著,李天衢面露溫煦的笑意,便安撫劉審交言道:

  “求益公的賢名,朕也早有耳聞。而我朝求才若渴,對晉人降臣,也自當舉賢任能。而求益公體恤幽州軍民生計,還心系中原黎民以圖抵御塞外異族,也足見深明大義...朕圖個知人善任,所以對于求益公這等賢才,也當厚封重賞、委以重任。”

  聽李天衢承諾會許以官祿要職,劉審交卻并沒有表現的如何欣喜,他反而苦笑一聲,旋即自謙回道:

  “敗軍之將,不可言勇。亡國之臣,又怎敢自夸自大?陛下過譽了,臣魯鈍之資,蒙這般贊言,實感羞煞愧煞......”

  李天衢又笑著客套幾句,再示意劉審交入座。彼此又寒暄了一陣之后,李天衢忽的話鋒一轉,又別有深意的說道:

  “沙陀朱邪李氏,當年不過是得唐朝賜以國姓,便妄自尊立,僭越宣稱延承前朝...所以晉王改制所立的唐國,朕是絕對不認可的,如今按說這偽唐的確覆亡了,可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偏偏還有李嗣源自稱繼承那所謂的唐國帝位,帶領晉軍余部遁入塞北,日后也仍要與我朝為敵。

  殘渣余孽、漏網之魚,雖然已不足以與我朝抗衡。可是朕也很清楚李嗣源身為晉人先主義子,戰功彪炳、聲名遠播,而在晉國朝堂中資深望重。大批晉人臣僚眼下雖然情愿降從于我朝,怕就怕其中也難免仍會有人與李嗣源藕斷絲連,而有反覆叛逆的打算。

  朕也著實不愿寧枉勿縱,而錯殺任何一員臣子。可是晉人降臣,大多的確與河東李家關系匪淺...畢竟人心難測,既然李嗣源仍要延續偽唐國祚,朕也不知眼下歸順朕的晉人臣民,以后又有多少會響應他而再復對抗我朝......”

  本來做低眉順眼狀的劉審交面色一變,心想我也是后唐降臣,但魏帝在這個時候,卻刻意提及李嗣源對歸順魏朝的臣僚還能有多大的影響...這可不止是找我了解情況,看來也是在試探我的心思啊......

  既然李天衢已經發話了,劉審交當然也要好生斟酌,再妥善回復...沉吟了片刻之后,他便躬身道:

  “陛下垂詢,臣也自當如實稟奏...臣不敢斷言歸降于魏的所有臣僚,都會與李嗣源劃清界限,其中或許有個別人仍有重振唐...晉國,如若李嗣源暗中策反,而會有再叛魏朝的打算...但是臣以為那類臣僚百無一二,也著實不足以顛覆河東已經為陛下所取的局面。

  李嗣源乃晉國先主義子,而并非王族宗室嫡派子嗣,他自稱繼承皇位,固然也有晉人舊臣愿去投效,可其他大多臣僚既已降從于魏,想必也不會再反覆去投李嗣源與陛下為敵...以為趨利避害,乃人之常情,如今舍陛下而投李嗣源,也無異于舍棄富足安樂,而去逐災厄禍患。

  畢竟方今大勢昭然若揭,魏朝繁榮昌盛、國富兵強;而李嗣源流落于塞外飄蕩,眼下這等處境仍是朝不保夕。既已歸降魏朝,便已認從自己不再是為河東李家效命的臣僚,也并不認同李嗣源理當繼位延續國祚...那誰還愿搭上身家性命,攜著家眷親族去自投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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