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速去向大皇子稟報,當然還是要由他定奪,又當如何應對魏軍...畢竟若與魏朝開戰,此事非同小可,如若莽撞行事,又如何擔待得起?
快!傳令諸部兵馬速速避讓,就算魏人實在太過蠻橫無禮...以后即便要戰,眼下也不能給對方尋釁與我軍廝殺的機會!”
眼見大股魏軍騎眾迅速朝著這邊奔襲過來,對于督管薊縣城南契丹兵馬的詳穩來說,留給他思考的時間也著實不多...到底打還是不打,這契丹詳穩絕對不愿做這個主,也必須要由大皇子耶律倍來決定。眼下而言,他可不想因意氣用事,而最先遭受魏軍的攻擊!
隨著統軍詳穩一聲令下,由他統領的契丹兵馬連忙如退潮的海水一半,立刻朝著左右兩側涌動過去...魏軍前列甲騎,已奔襲至不過二三十步遠的距離時,亂哄哄的軍陣便已一分為二,而任由滾滾洪流就從他們中間催馬疾馳過去......
如此一來,突然殺至的魏朝大軍,從一開始勢頭便已死死的壓制住了正準備攻城的契丹軍旅。
而直接從薊縣城南奔涌而來的大股騎軍,在所部將官的號令下也分成了左右兩翼,而環繞著城郭繼續策馬疾馳...城池四周揚起漫天煙塵,迅速將眼見要對薊縣形成合圍之勢的契丹軍旅給隔斷開來。但聽南邊“鏗鏗鏗...”衣甲鏗鏘聲整齊的穿來,魏朝步軍,也排成密密麻麻的陣形,而向城池這邊不斷迫近過來。
其余契丹部眾隊列相繼聳動,而驚異的望著擋在面前那些騎乘高大雄健戰馬的魏軍甲士...對方身上大多都透著一股久經戰陣的煞氣,而且衣甲鞍韉配備精良,手中持著馬戰諸般長短兵刃,也仍維持著準備策馬沖殺的動作。
諸隊弓馬手,也是各個眼含殺氣,銳利的目光朝著前面瞪視過去,看來也已鎖定好了目標...遂一手擎住騎弓,另只手隨時都準備往馬鞍斜挎的撒袋內探去。
只要所部將官下令,他們便要從塞得滿滿當當的箭囊撒袋中,抽出一支簇尖盡是由精鐵打制的利箭,再迅速搭在弦上施射,就等著要與契丹軍騎比拼一下騎射的手段......
橫行直撞過來的魏朝騎軍,擺出這般做派,也明顯是在向契丹兵馬示意:
現在你們若是仍要攻打薊縣,便意味著要沖擊我魏軍的隊列...還敢動手?那咱們就直接開打!
尤其是當統領魏朝騎軍的勛帥王彥章,在一彪親隨軍騎的擁簇下,竟然環繞著薊縣城郭催馬小跑起來...驚駭不定的契丹部眾反而是在接受他的審視。那些北地胡騎目睹王彥章渾身被堅固的鎧甲所包裹,雄壯得猶如尊鐵塔,他提著的那桿大槍,渾身透著股霸道的力量。
眼見那個魏軍開國名將一副龍蹯虎踞的雄姿,極是威武不凡...但凡有人與他的目光對在一處,便頓覺股凜然勢威撲面而來,而不忍不住得緊策馬后退數步。
反觀身處于薊縣北側的契丹主帥耶律倍,他的臉色可就難看得很了......
至于趙德鈞、趙延壽這對義父子,本來正要為耶律倍竭力賣命,準備調度兵馬開始對薊縣發動攻勢。然而卻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面對突然攔截過來的魏軍騎眾,又得知是王彥章親自殺至,趙德鈞與趙延壽眉宇間盡露忌憚之色,現在可不敢站出來拍著胸脯向耶律倍表態,而再請命與魏朝大軍廝殺一場......
畢竟后唐晉陽朝廷覆亡,各地零散余部,便猶如喪家之犬,對于趙德鈞、趙延壽爺倆來說,為了向契丹表態效忠,就算要與燕地漢兒為敵,落水狗當然也是可以痛打的...可是王彥章所統領的魏朝精銳之師,現在可還是招惹不得的猛虎!
耶律倍也全然不似平常那般刻意做出副溫文爾雅的做派,眼見突然殺至的魏軍這明顯是要半路截胡,實在忒過霸道...他因恚怒面龐愈發猙獰扭曲,雙眼也透著一股陰毒的寒意,忽然又厲聲喝道:
“兀都古!你去與那王彥章交涉...他竟然這般無禮,難道真就沒把我契丹放在眼里!?”
那個名為兀都古的親隨趕忙恭身領命,又聽耶律倍耳語一番,便催馬直朝著仍在策馬環城游走,對著契丹軍陣幾近耀武揚威之態的王彥章一眾軍騎那邊駛去。
直到王彥章高大的身形出現在視線之內,待彼此相距約莫二三十步遠時,兀都古便勒馬止步,旋即高聲喊道:
“我契丹素來敬服勇士,在北地亦久聞魏朝王鐵槍王經略的威名,今日有緣與王經略相會,本來也當親近一番...可是我朝大皇子奉旨招撫燕地諸州,只剩下幽州晉軍余部據薊縣死守,我軍數度攻打,也折損了不少兵馬......
貴朝與我邦素來親善,而能覆滅河東李家社稷,我契丹也是助力良多,要攻取幽州,好歹也要分個先來后到。可王經略這又是何意?您統領騎眾,阻礙我軍攻打薊縣,這...也未免太說不過去了吧?”
王彥章聞言,卻是虎目圓睜、厲聲呵斥,他那格外洪亮的聲音,也使得周圍軍騎腦袋忽然嗡的一下:
“笑話!什么先來后到!我魏朝可曾遣使要求契丹一并出兵討伐晉主?兩邦又可曾達成任何盟約?爾等擅自南侵,這不就是不請自來?我再問你,契丹國主,不是也承認我朝乃是中原正朔?那魏朝覆滅敵國,如今由我揮軍前來接管幽州,繼承前朝唐室疆土,當然名正言順!這盧龍軍幽州...當初又是不是唐朝治下領土!?
而你契丹立國于塞外,卻不與我朝商議,便貿然前來占據盧龍、振武兩鎮幾處州府,我朝陛下,日后倒要找你們契丹國主好好說道說道!你們攻打薊縣已折損了不少人馬,又可是我指使你們前來攻城的?損兵折將,不也是自作自受?
還沒怪罪你們礙著我軍占取幽州,倒敢先來責問?契丹大皇子來了又能如何?我乃魏朝統理大名府乃至周邊諸州軍務的經略使,不是你契丹那些軟骨頭的漢人臣僚,他也使喚不動我!
趕緊回去告知你們那皇子,姑念我朝與契丹邦交來往,且由得你們就此退去,須宜謹慎自守,也休得再來冒犯!否則王師討伐,決不輕恕!他也不要不識好歹!”
饒是這名為兀都古的耶律倍身邊親隨有些口辯之才,可是聽王彥章這番劈頭蓋臉的斥責,腦袋嗡嗡作響,一時啞口無言...對方的態度已經強硬到這個份上,也是擺明不給任何談判交涉的余地,兀都古也只得撥馬回身,灰溜溜的催騎前去向耶律倍復命......
...但耶律倍聽過兀都古轉述王彥章的言語,面子更掛不住,而臉上又被一層戾氣所籠罩...雙方在薊縣城下僵持,而那魏朝宿將勛帥,明顯也不打算對他這個契丹大皇子留任何顏面。
用談的根本談不攏,王彥章的態度也十分明了,他對正要合圍攻打此間幽州治所的契丹兵馬總結起來就一句話:
你們要么退,要么打,如果不想挨打,就給老子麻溜的滾蛋!也莫要給臉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