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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0 兒皇帝的秉性,到底是要暴露的

  聽自家主公出言否決,安重誨本還待再勸,李嗣源猛的一揮斷了他,又沉聲說道:

  “若改國號,只是為趨吉避兇,這也是向南朝低頭...那豈不是將武皇、先帝視為外人?唐這個國號,是朕追隨義父,與兄弟手足、袍澤摯友一并打下來的,又豈能舍棄!?”

  再說下去,李嗣源也顯得更為激動,他緩緩的站起身來,目光從一眾將領身上掠過,而又擲地有聲的說道:

  “縱然千難萬難,可你們既然愿意奉朕為主,那么我等所要復興的,就只會是延續武皇、先帝的大唐皇朝!朕當然也很清楚,如今在中原已無立足之地,卻還要以唐廷皇帝自居,也難免要惹人恥笑...但是起碼要讓世人知道,就算先帝駕崩,魏人又已掌控晉陽朝堂,可是我唐國的確還沒有覆亡!

  雖然盧龍軍也不可再久留下去,魏朝、契丹都盼著早些將我等趕盡殺絕...可是塞外也多有怨恨契丹強征壓榨的部族,沙陀兒郎,本來就曾塞外打出一番天地,我等便暫時隱忍,退出關外,而在舊地故土召集諸族眾部,忍辱負重、壯大聲勢,有朝一日再伺機殺回中原!

  到了那個時候,我們當然還是要打出唐國的大旗。也要讓如今不得已歸降于南朝的河東臣民知道,他們的故國還在,朕是繼承了獻祖、武皇、先帝一脈的社稷,如今失去的土地、子民...我們早晚會奪回來!”

  李嗣源盡可能的激勵面前那些將領,而這一番話說下來,又道出了他為了擺脫困境,另闖出一番天地所制定的計劃:

  放棄后唐所剩無幾的領土,統領所有人馬繼續北上,而全面退至塞北。如此便不會再遭受魏軍的圍剿,而盡可能的拉攏北地其他部族,與契丹打對臺,再塞外擴張自己的勢力范圍...當然也一切也都是為了有朝一日再殺回中原,再收復后唐曾經的疆土。

  只不過如此一來,李嗣源這個名義上宣稱自己繼承李克用、李存勖一脈皇位的后唐皇帝,可就更像是一個在草原上設牙帳王庭,四處轉遷不定的可汗...而且這次不得已退至塞外,誰又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殺回來?

  在場有些將領認為以眼下這般形勢而言,的確也只得如此,面對魏朝、契丹雙方的壓制,也根本沒有發展壯大的空間,而且說不上何時便要被敵國大軍趕盡殺絕...而退到塞北,則只需面對契丹單方面的壓力。當然形勢仍舊很不樂觀,但是也總好過留在這里被魏朝追殺圍剿。

  至于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我們沙陀人的祖輩不也是那樣熬下來的?

  然而仍有些沙陀軍將面色猶疑,眉宇間也已流露出不舍之色...畢竟由奢入儉難,但凡是沙陀族出身的將領,深知如果再回到塞北靠游牧維持生計,每年都要為了為了豐茂的水草遷徙千里,防著白災、黑災,也難免要忍饑挨凍...畢竟中原更為富庶,本來都已轉遷來安家落戶,如果再回歸他們年少時,亦或祖輩父輩那般的生活,也實在是太苦了。

  何況面對契丹的壓制,又能否在塞外東山再起,而有足夠的實力殺回中原還是兩說。就算會有機會,可是要苦心經營的時間,也必然會相當的漫長...要到塞北去過苦日子,什么時候才能再返回中原?十年?二十年?還是說注定要埋骨于塞外苦寒之地,而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到我們已經視為家鄉的地方?

  轉遷到塞外,從頭做起、長期經營,先爭取重挫契丹,再考慮殺回中原...這也是李嗣源能想到的唯一出路。可是一些軍將雖然已決議追隨著他復興后唐,卻也不愿去塞外再苦熬個十幾二十年...所以有人另做打算,而試圖說服李嗣源采用他的提議:

  “...陛下,臣以為遷至塞外,再圖謀重返中原,已是難上加難。畢竟任由著魏帝收買民心,我等卻常年累月,于塞北苦心經營,也不知到時中原形勢如何...難道還要熬到我等皓首蒼顏、半截入土不成?臣倒另有一計,我等也不必非要遷至塞北,就在這幾年之內,也未嘗不會有復奪回我朝疆土的機會......”

  李嗣源瞧著出言諫策那人望去,倒也感到有些意外...因為自己這個心腹兼女婿石敬瑭為人沉默寡言,雖然又是也會在身邊出出主意,可是如今這等形勢,李嗣源也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方式能在幾年內復興后唐...他面帶疑惑,朝著石敬瑭凝視過去,隨即點了點頭,說道:

  “你若果真有良策,但說無妨。”

  石敬瑭雖然平常寡于言笑,可是為了說動李嗣源,他立刻打了話匣子,而開始說道:

  “我朝國勢之所以急轉而下,除去先帝寵信奸佞,而引得兵怒民怨之外...也全因北有契丹覬覦燕云之地,南有魏朝意圖侵吞我朝疆土,如此腹背受敵,與一方大戰,也很容易為另一方趁虛而入。先前與魏朝會戰,契丹便趁機侵攻我朝振武、盧龍等藩鎮疆土,致使各路軍旅顧此失彼,而被魏帝抓住時機一鼓破之,終究難免全盤落敗......

  但如今盧龍軍由魏朝、契丹瓜分,他們兩邦疆土接鄰。而耶律阿保機必然是得隴望蜀,仍覬覦南顧,而意圖侵占燕云、河朔諸處州府;魏帝李天衢以為雄踞中原,妄稱正朔,更是心高氣傲、自尊自大...他又怎能容得外虜已有南侵中土的勢頭?所以魏朝、契丹兩方,想必不久后也將反目成仇。

  而耶律阿保機之所以屢番趁勢南侵,也全因我朝疆土阻隔,致使契丹無法向南擴張疆土。如今已是魏朝這座大山橫在契丹人面前...以往是我朝腹背受敵,同時面對兩方勁敵,如今卻為何不用驅虎吞狼的手段去與一方修好,再去協力攻打另一方?”

  石敬瑭再說下去,卻沒注意到李嗣源大概聽出個眉目之后,臉卻突然沉了下來,面色也變得愈發難看...他繼而仍侃侃而談道:

  “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即便契丹與我朝有仇,可畢竟魏朝才是陛下的頭等大敵。如今我軍不妨對契丹虛與委蛇,表面上遣使說愿意臣服于阿保機。而契丹要與魏朝對抗,想必也會盡力保住我軍,以圖日后一并南侵。

  如此陛下不必退至塞外,而利用契丹就在河朔地界謀幾處州府,招兵買馬、好生經營,也更有把握奪回我唐國失陷的疆土...只是臣斗膽勸請陛下為了宏圖霸業,暫且屈尊紆貴,而讓契丹以為我軍當真愿意臣服...而忍這一時之辱,只要能振興我唐國基業,日后對契丹也定然......”

  然而石敬瑭話還沒有說完,旁邊盤坐的李從珂便重重的哼了一聲,旋即忿然說道:

  “一派胡言,你這般言語,說到底不還是打算勸陛下向契丹稱臣?這也虧你還想得出來!當年武皇痛恨阿保機背信棄義,而契丹不止是犯境寇鈔,更是三番兩次的集結大軍南侵,也早已是我朝的切齒大恨!你提議臣服于契丹,也休說什么只是一時權宜之計...這與認賊作父又有何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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