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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3 除惡務盡,這個時代的產物

  春秋時期本為中山國左右,而作為連接晉、燕、趙、齊等國的要隘之地,在后世位于河北省石家莊西部的石邑郊野地界,也正有規模已不到千人的后唐殘部在山林間輾轉奔波,逃避著魏軍的追擊。

  差不多過了一日光景,本來便已是精疲力竭的敗將潰兵,也不得不就地歇息回復些氣力。其中不少傷兵癱在地上輾轉哀嚎,然而有些人瞧著就坐在左近的所部軍將李紹瓊望去,都竭力硬撐著,不敢發出太大的痛呼聲。

  而李紹瓊面色慘白,他卸下鎧甲,撕扯開破爛的內衫,肩頭還赫然插著兩支入肉極深的羽箭...趁著短暫的歇息期間,他的傷口也須立刻處理。

  然而還未等身邊軍士上前,李紹瓊直接探手直接抓出兩支箭桿,也不顧深深釘入血肉內的箭頭簇尖,便運力猛的一拔!鮮紅的血液呲呲噴出,直濺的一名剛湊上前去的兵卒滿臉都是,也駭得他當即驚呼出聲來。

  好似被箭簇又扯下一片血肉的臂膀就不是自己的一般...李紹瓊看起來絲毫不覺痛楚,他陰測測的朝著望向那員驚呼的兵卒,沉聲道:

  “亂叫什么?已經做了多少次殺人的勾當,卻沒見過血么?”

  畢竟李紹瓊每逢戰陣最好搏命,拼得渾身傷痕遍布,而處理傷情之時,亦是個即便以刃鑿骨,仍舊顏色自若的狠人。可就算打起仗來就是個不要命的瘋子...李紹瓊作戰全憑一股氣勢,后唐大軍全面潰敗,他到底也只能敗走奔逃。

  可是魏軍派兵追擊掩殺,也隨時都有可能被敵軍截擊趕上...就算能退入河東治下疆土,方今成德軍岌岌可危,魏軍也可以通過昭義軍地界大舉北上...河東東、南兩面門戶之地盡失,又還能支撐得了多久?

  心中倍感壓抑的李紹瓊心中正念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依稀傳入耳中,其中還隱隱夾雜著行伍將士的呼喝號令...這也立刻讓他意識到現在也顧不得以后后唐的處境,眼下還沒脫離險境,也已有魏軍兵馬似乎察覺他這一撥敗兵的蹤跡,很快便將追擊殺至!

  早便猶如驚弓之鳥的后唐傷兵敗卒頓時驚呼悲嚎,然而周圍的山林稀疏,也很難隱藏行跡...而且李紹瓊竄起身來,側耳傾聽,也察覺到逐漸迫近的蹄聲不只是從一面傳來,似乎已形成合圍之勢,而從各個方向朝著這邊迅速合圍過來!

  一隊隊行動矯捷的輕騎,已經出現在驚呼混亂的敗軍視線范圍內,但見領頭那員軍將一勒韁繩,胯下駿馬長嘶著人立而起,卻并沒有急于朝著李紹瓊所部兵馬這邊沖來,騎軍來往奔走,擺開陣勢,看來是要先行截斷所有奔逃的去路,而勢必要將這一伙早就盯上的敵軍殘部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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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紹瓊也來不及再披掛鎧甲,打著赤膊,緊綽大槊,也顧不上肩頭鮮血橫流...他神色木然,就見正前方又有一彪銳騎忽的從山坳間撞出,為首的那員軍將橫眉瞪目,貌相威武猙獰,虬髯戟張,而宛如三國演義里面豹頭環眼、燕頷虎須的燕人張翼德。

  本是陳州出身,而曾在魏朝京畿軍司投軍入伍的李紹瓊,倒也識得迎面殺來的那員敵將,畢竟對方當年投到汴京殿前司時便曾鬧出過不小的風波,而后在軍中名聲鵲起,如今也早成為魏朝獨當一面的大將...雖然彼此早年各不統屬,但是李紹瓊尚還只是一介小校時,倒也曾瞥見過那時便逐步得受重用的夏魯奇。

  李紹瓊到底是魏帝李天衢點名必要盡早誅殺的目標,得知他的行跡之后,魏朝各部騎軍立刻行動起來,尋蹤探跡,確認方位,張開的包圍網便迅速收緊,自然不能容得李紹瓊還能有逃脫的機會,而要讓其伏誅于此處!

  既然已瞧見勢必要撲殺的正主,夏魯奇縱馬疾馳,那對招子中立刻迸射出令人心悸的殺氣,而當即厲聲喝道:

  “李紹瓊!你莫要以為投到河東,又認了李亞子做主子,我軍將士便不識你實則是殘害同僚,而從我朝出逃的叛賊萇從簡!當初在揚武軍邢州你作歹造孽,非但戕害黎民,甚至專挑有幼童的民家下手,殺人滿門,擄走童男童女...如此行若禽獸,也早已惹得天怒人怨!如今晉人勢潰,你這狗賊沒了倚仗,如今也已是插翅難逃!”

  我作歹造孽,惹得天怒人怨?這般時節,殺得個出人頭地,誰不曾犯下無數殺孽?都是滿手血腥,誰也莫要裝好人...這年頭殺得人越多,方為人上人,既是豁出性命為主公打天下的功臣宿將,即便多殺些螻蟻賤民、多吃幾個小兒又怎么了?

  所以這個世道,還是越亂越好...比起在魏朝軍中效力,還是叛逃至河東去拼本事爭個出身,我才更為快活啊......

  面對渾如一尊殺神那般,徑直朝著自己殺來的夏魯奇,李紹瓊非但沒有半點懼意,聽對方言辭具厲的聲討,他臉上反而露出一抹鄙夷的冷笑......

  即便拿眼角余光也已乜見,自己麾下的殘兵敗卒已是不戰自潰,在魏朝追兵的夾擊下,也根本不打算再拼死頑抗下去...可是李紹瓊喉頭嗬嗬作響,發出猶如野獸一般的低吼聲,眼眸更兇芒迸射,仍抄起大槊,竟然只身一人,便直朝著催馬殺來的夏魯奇迎面沖了過去!

  李天衢自很清楚,對于當年的萇從簡、如今的李紹瓊這等人,也根本沒有什么道理可講,有機會除掉就須盡早誅殺便是。

  至于后唐帝君李存勖對他的態度,按史載所述“從簡所為多不法,莊宗以其戰斗多捷,常屈法赦之”...換而言之,李紹瓊犯下吃人肉、食小兒等殘忍到令人發指的獸行,李存勖即便所知不詳,但也很清楚這廝向來殘忍好殺,只是念他作戰剽悍而不畏死,故而時常縱容寬赦。

  似李紹瓊這種人,在天下清平的治世,也只會是個犯下無數殘忍血案的兇徒死囚...也只有在這等血腥亂世,非但拼得個出身,又成了被后唐閔帝、后唐末帝、后晉高祖相繼爭取的地方大軍閥,他才會在后唐得冊封竭誠匡國功臣、于后晉朝時又得冊封推忠佐運保國功臣...即便李紹瓊治理地方也是動輒殺人,煩苛暴虐,為武臣之最,按其原本的軌跡,卻得享開國公爵祿,一直活到了六十五歲還得個善終。

  世道越為血腥動蕩,他這類人便會越多,而李天衢麾下悍不畏死,而且遠比李紹瓊能征善戰的名將也大有人在,也根本沒有必要縱容這廝。對待這個群體的處理方式向來就只有一個:除惡務盡,能殺便殺,也從來不會有半點翰旋留情的余地!

  而李紹瓊深知眼下已經是窮途末路,似乎也很清楚自己終究不能被魏朝所容,所以索性直接沖殺了上去...他眸子里也滿是發了狂野獸那般的兇戾殘暴,又是的主動挺槊搶攻過來...大槍立刻掄動起來,當即蕩開狠狠搠來的大槊,而瞧對方那副癲狂兇暴的模樣,素來以驍勇而聞名的魏朝名將夏魯奇都不由得一怔!

  只不過打仗不怕死,與不會死也完完全全是兩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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