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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6 傳統精銳之師鴉兒軍最后的輝煌

  河東霸主李克用彼時少年驍勇,而在軍中被贊稱為“李鴉兒”,由他所組建的鴉兒軍,向來也是后唐的主力精銳軍旅。

  而且這支部隊從成軍伊始,大多軍健便是隨著李國昌、李克用父子自塞外轉遷至關內,時至今日,已經是他們的子侄輩繼承衣缽。這些行伍世家出身的將校軍卒,有很多也會認為自己的命運早已與河東李家牢牢的捆綁在一處。

  而烏壓壓的騎陣前列,后唐帝君李存勖,被一眾后唐軍健猶如眾星捧月那般擁簇著,他面色深沉,烏黑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濃烈的殺機...他忽然一提韁繩,胯下那匹通體烏黑油亮,冷不丁望去甚至呈現出一種金屬質感的雄俊戰馬晃了晃腦袋,打了個格外沉重的響鼻,便開始邁起碎步開始行進。

  大批后唐軍騎也紛紛策馬追隨,隆隆馬蹄聲、衣甲鏗鏘聲霎時間響成一片,大規模騎軍所漫起的殺氣,也顯得分外濃烈起來......

  李存勖作戰向來敢于冒險,而且他更清楚,這一戰自己也只能去冒險。畢竟現在如果不劍走偏鋒,也實在難以挽回頹勢...否則也只能任由魏朝一步步的蠶食己方勢力,這鈍刀子割肉的滋味,誰又愿意承受?

  當年西楚霸王項羽,統領幾萬楚軍兵發巨鹿,面對秦國三四十萬大軍,起初又可會有必勝的把握?古往今來,能夠抓住時機扭轉乾坤的豪勇名將也大有人在,我當然也仍要放手一搏!

  李天衢...你坐鎮于連營當中,刻意消耗我軍士氣,而回避與我對陣交鋒,雖然終究讓你得逞了...但是趁著我軍撤兵,你終究還是要揮軍來追。既然出了連營,我便有機會直接殺至你面前!

  比起我河東李家的宿敵世仇朱溫,你才是阻礙我成就正朔帝業最大的敵人...這一戰我若敗了,便有亡國之危;而你魏朝聲勢的確已遠勝我大唐,也還有敗的余地...所以這次孤注一擲,我不止是處心積慮的要擊敗你,而是竭盡所能的要殺了你!

  李存勖心中發狠念罷,突然虎吼一聲,鋒刃森寒的長槍也高高揚起。霎時冷芒耀空、殺氣盈野!而他胯下雄俊的戰馬也如有靈性一般,昂首長嘶,驟然加速!

  在李存勖身旁,除了捧起將校,還有李紹榮等心腹將領如影隨行,誓死相從。由后唐皇帝親自催騎殺出,鴉兒軍銳騎紛紛策馬疾奔,須臾間龐大的騎陣形成一股怒濤洪流,就向著魏軍中陣的方向席卷而去。眼見這般陣仗,似乎攔截在這撥騎軍面前的所有障礙,也都將被踐踏得粉碎!

  驚覺既然又有大股敵騎驟然殺出,甚至直接朝著御駕龍輦突襲過來...聚集在帝君儀仗周圍的魏軍隊列也不免一陣聳動。各部將官趕忙高聲喝令,指揮麾下部曲立刻結陣御敵。然而其中就算久經戰陣,也沒少見過大場面的魏軍將校朝著后唐鴉兒軍漫卷沖殺過來的聲勢,有些人也不由的聳然動容!

  畢竟后唐鴉兒軍,當年東征西討,曾殺得朱溫、李茂貞、王行瑜、韓建、赫連鐸、李匡威、李匡籌、羅弘信、王镕...諸多軍閥治下牙軍聞名色變;所謂的唐廷征討大軍,面對鴉兒軍的沖擊勢如土雞瓦犬;甚至當年奪下長安,撼動天下的沖天大將軍黃巢麾下反軍,在面臨這么一支軍隊時震恐驚懼,而留在史書中讓后人印象極為深刻的那句話便是:

  “鴉兒軍至矣!”

  所以如此一支精銳騎軍,也是具備著傳承底氣的強軍。黑衣黑甲、黑袍黑馬...龐大的騎陣非但殺氣殷野,更是宛若烏云蓋頂,甚至還飛速滾動著,而做勢要讓世間萬物被黑暗所吞沒!

  “正如符愛卿所言,李亞子的確不甘撤軍敗返,而另有部署;也不出朕所料,晉人要放手一搏,目標也只會是朕吶......”

  李天衢悠聲念道,他勒馬觀望,周圍層層疊疊的盡有殿前司禁軍部眾團團護衛。

  目光透過憧憧人影、如林兵戈,眺望敵軍精銳騎眾涌殺過來時那般駭人的場面,情知鴉兒軍由李存勖親自統領,專攻一點,意圖殺透重重陣列,就是沖著自己來的...可是李天衢神情從容淡定,似乎完全能夠確定后唐精銳之師,就算以他這個魏朝帝君為目標,卻終究只會以失敗而告終......

  既然本朝皇帝一副淡定悠哉的模樣,可是司職守護中軍的各部魏軍將士卻不能疏忽放松...一眾將校扯著嗓子開始嘶聲喝令,位于中陣的整個魏軍行伍,便如同一臺龐大的戰爭機器開始有條不紊地運轉起來......

  密密麻麻的魏軍將士當中,身披重甲的步兵排成數列,面向后唐鴉兒軍涌殺過來的方向疾步前行。落位之后,又迅速將手中厚重的盾櫓重重的往地上一搥,成排成列的盾墻整齊架起,便立刻形成數道堅固的壁壘,而做勢將后方尚還相隔較遠一段距離的御駕儀仗保護起來。

  諸隊弓弩手也開始疾步穿插過重步兵組成的層層陣列,迅速的綽弓架弩,等候肅立在一旁的所部將校發號施令。

  各部軍校相繼高舉右臂,弓箭手遂駕輕就熟的迅速從箭囊中抽出羽箭,搭于弦上,再發力拉拽時,吱嘎嘎弓弦響動聲連成一片,而盡被挽成了滿月狀。密匝匝森寒的簇尖,也已斜指向前方蒼穹,眼見便要激射出去。

  “放箭!”

  隨著響雷一般的喝令聲響起,本來緊繃的弓弦回彈聲直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霎時無數鋒利的箭簇騰空而起,再空中迅速漫延成片,再像雨點般狠狠的扎落下去,挾裹起銳利的尖嘯聲,頃刻間便落在正驅馬疾馳的鴉兒軍騎陣的頭上!

  騎術普遍精熟的鴉兒銳騎,也立刻開始揮打、躲避漫空落下的箭雨。然而終不免有支利箭狠狠的貫入一名騎軍隊正的頭顱,鋒利的箭簇頓時從眉心貫入,那名隊正頓時朝后方倒栽墜馬,當即斃命,尸首也已墮入塵埃當中!

  類似的場面,在洶涌突進的騎陣各處到處上演著。而不止是第二、第三輪箭簇相繼從天空上傾泄下來,按鴉兒軍騎眾突進的速率,本來魏軍這邊至多也只能射出三輪箭雨...然而諸隊弓手開始迅速后撤,卻還有一排排弩手穿插過來,而紛紛架起手中穿透力更強的弩機!

  又有洪亮的號令聲響起,成排的弩手同時扣動機括,更為刺耳的銳嘯聲撕裂開空氣,無數弩矢以直射的方式挾裹冰寒的殺機,然后肆虐的蝗蟲群那般襲掠過去!

  當面一排又一排的鴉兒軍甲騎身上爆出點點血花,紛紛中矢落馬。其中一員騎軍指揮使所乘的戰馬也被一支弩矢貫穿,血洞一片慘紅...然而那馬兒正悲嘶著要向前撲倒,卻被騎在背上的那沙陀漢子狠狠一拽,又被提了起來,竟然仍被強行驅使著直往前面沖去。

  而那操控戰馬的騎軍指揮使,身上甚至被三支弩矢貫穿...他也不顧傷口泊泊鮮血涌出,而瞪著赤紅的雙目,以沙陀語發出歇斯底里的戰吼聲!

  就算對面以漢家兒郎為主的魏軍將士,基本都聽不懂那個敵騎在喊什么...但是不必言傳、只需意會,列陣的魏軍將校兵卒便能體會到對方嘶聲叫喊的個中含義:

  就算我拖著滿是血窟窿的身體,也要撞入敵軍人群當中,去殺!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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