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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4 不止是撤軍,而另有所圖

  先是那員親隨軍校掏心窩子說罷,旋即周圍也有一眾軍士奮聲響應。這員后唐軍將見狀,也頓感胸中一股熱流涌動...也當即豪言道:

  “好!好!眾兒郎隨我一并殺敵,來世還做同生共死的兄弟!”

  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數百魏軍騎兵當先朝著那一小撮仍要抵抗的后唐部眾洶涌而去。其余潰兵逃散奔走,早已拋棄一切能丟下的東西,可那員后唐軍將似乎先前已有所準備,一隊隊步卒在他的指揮下,架起散落在周圍的輜重車仗,看來是要立刻構建起一道簡易的屏障,以抵御敵軍騎兵的沖擊。

  可是倉促間擺列開的車仗,又能起到多大的用處?策騎疾馳的魏軍甲士根本沒有將橫在面前的那些散亂車仗放在眼里,就打算縱騎騰躍過去,再將那些仍敢頑抗的敵軍盡數殲滅!

  沖在最前面的一名騎軍指揮使眸子中掠過森寒殺機,他已揚起了手中兵刃,然而他眼見便要越過那些簡易的障礙時,卻忽然發現那些車仗上堆滿了柴薪,隱隱的還能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這員騎軍指揮使驚覺有異,另一面便已有后唐軍卒點燃火引,并立刻朝著車仗上堆積的柴薪拋去!

  一團團紅光乍起,前排魏軍騎兵頓感一股熱浪撲面而來。臨時堆積起來的障礙,固然難以阻扼住大批騎軍的沖勢...但是忽然騰起的烈焰煙熏火燎,當即也駭得不少戰馬驚嘶揚蹄,人立起來,也有甲騎猝不及防,而從背上掀翻了下去。

  趁著魏軍前陣軍騎沖撞擁堵成一團,那員后唐軍將便立刻統領麾下軍健,從兩翼奔涌殺出,旋即便撞入敵騎隊列。并如發了狂一般嘶聲喊殺,拼命將手中兵刃狠狠攮入對方的軀體當中!

  防備不及的魏軍甲騎被搠中要害,當即栽落馬下。然而也有些落馬的甲騎還有一口氣在,與周圍袍澤也立刻嘶聲喝罵著上前進行反擊。雙方搏命的士卒糾纏扭打成團,直到哪一方動作稍慢,而被對方搠倒剁翻,撲地成為一具被亂足踐踏的尸首時方能罷休!

  “負隅頑抗,逆勢而為,終究是自尋死路!”

  本來率部突殺至敵軍后陣甚是順利的符彥超,眼見在那員敵將的統領下,仍有后唐部眾倒還能維持奮力死戰的意志...他怒罵一聲,催騎旋風般沖殺出來,而拍馬挺槍,直向那員敵將奔去。

  先一步聽見奮力的槍尖撕裂開空氣的銳嘯聲,那員后唐騎將奮力揮矛,硬磕開符彥超當面刺來的長槍,他眸子中也有激烈的戰意熊熊燃燒著...然而與符彥超瞪目對視在一處,那后唐軍將再瞥見魏軍騎陣中打出的旗號,他倒還咧嘴一笑,并豪聲道:

  “符彥超?你是符存審的種?不曾想倒要與舊時袍澤的子嗣拼殺搏命...當年符存審在軍中識機知變、喜談兵事,與我等行伍軍士相處的也熟絡。

  我雖然早知他日后若是不至在哪次戰事中折了性命,而能熬出個出身,前程必然不可限量...可是他轉投魏帝,歷經百戰,在南朝成了屈指可數的尊崇勛將,這仍著實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本來槍來矛往廝殺的激烈,可符彥超聽那敵將感慨說罷,也仍是不由得一怔...他也還記得自己的父親符存審時常教誨膝下諸子,他本來出身貧寒,而自小離開陳州宛丘闖蕩要爭個出身,期間歷經危難,九死一生,從軍入伍卻錯投李罕之那兇暴軍閥,也曾被俘險些被砍了腦袋...他父親的這些經歷,符彥超這個做長子的自然記得清清楚楚。

  父親得遇明主,便一直為陛下效力竭忠至今。在此之前,也只曾在那李罕之麾下做得一介小校...而聽這人口氣,他便是在那個時候曾與父親同袍為伍。原來李罕之麾下舊部當中除了父親與楊師厚,這還有一人投從河東,也成了獨當一面的將領,只是為何卻從未聽父親提及?

  符彥超心中尋思著,雖然手上招式仍毫不含糊,口中也已然高聲說道:

  “既然足下曾與家父為舊時同袍,后進也自當尊稱一聲前輩。只是前輩須知如今晉人大勢已去,您又何必執迷不悟,而仍要率部抗拒我軍?念在舊時情分,前輩如愿歸附,后進也自當以禮相待。”

  那員后唐軍將聞言,卻厲聲回道:

  “你老子當年轉投魏帝,固然也有他的道理。可我投從河東,蒙先帝賞識收為義子,便未曾有過背棄叛離的打算!就算與你老子當初曾有些交情,可如今各為其主,你我也不必手下留情!即便我軍眼下情勢危急,我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支鋒利的長矛挾裹起冰寒的殺機,更為狂暴的向符彥超攻去。連忙架槍格擋,符彥超也打出了火氣,他一抖腕子挺槍直刺,再度予以反擊,同時大吼出聲:

  “既不肯降順,的確不必容情相讓!執意與我軍為敵,唯有盡快討滅!”

  那后唐軍將舉矛迎去,旋即兩般兵刃重重相擊,他喉嚨又響起一聲低沉的嘶吼:

  “后生小子,盡管來吧!先皇所收一眾義兒,如李嗣源、李嗣昭、李存璋、李存賢...等俱是我朝成名勛將,我雖名聲不顯,可今日也要讓你們這些南朝兵馬識得我李建及的名頭!”

  魏朝先鋒部眾,卻遭遇到一撥敵軍的頑強阻擊。經過各部軍旅快馬來回走報、傳遞聲息...不久后已經與后唐兵馬展開交鋒的軍情,便也已稟奏于李天衢知曉。

  晉將李建及?原來是他!

  李天衢聽了這個名頭,方才意識到自己后知后覺。實則很早以前,應該甚至也曾與那個以河東先主李克用義子自居的敵將打過照面......

  當初尚為義成軍節度使之時,與中原幾路藩鎮節帥聯手抵御秦宗權麾下部將孫儒所部兇兵。李天衢心說自己當時為了拉攏尚還未打出名號的符存審,而趁機去與依附于河陽節度使諸葛爽的李罕之會面。

  可那時彼此卻鬧得很不愉快,李天衢可還記得當初險些與性情殘暴無賴的李罕之大打出手...后來雖得償所愿,引得符存審前來投奔,但也錯過了本來也在李罕之麾下效力,而同樣身為一代名將的楊師厚。

  其實除了楊師厚以外,當時李罕之麾下那些抄家伙準備動手,差點與李天衢等一眾親隨兵戎相見的軍卒里面...李建及很有可能就在其中。

  因為李建及原名王建及,當初與符存審、楊師厚一樣,也在李罕之軍中效力。而李罕之依附于河東期間,李建及不同于背晉出走的楊師厚,而為李克用收為義子。即使后來李罕之叛晉附梁,他也仍如原本軌跡的符存審那般,對河東李家忠心耿耿,一直效命到身故為止。

  只是李克用所收的義子不是“存”字輩,便是“嗣”字輩,唯獨李建及情況特殊,只改為李姓而保留原名...他也并沒有被排入河東十三太保當中,所以比起李克用的其他義子,李建及在后世的知名度要小了太多。就算放眼當下,他在后唐軍中也不算那種得受重用的元勛宿將......

  只是李天衢卻很清楚,李建及憑他用兵治軍的本事,以及對后唐的功績,也絕對有資格躋身位列后世慣稱的十三太保。

  然而更讓李天衢留意的是,李建及不可能不知道,由他殿后抵擋陸續殺至的魏朝追兵,形勢更為險惡,幾與赴死自殺沒什么兩樣...可李建及毅然從命,死戰不退,這應該也意味著李存勖無論在撤軍過程中又有什么企圖,現在也已快要動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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