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符存審與李存勖之間的這一場對決,李天衢個人而言還是十分期待的。
畢竟符存審如今對魏朝披肝瀝膽、矢忠不二;按原本的軌跡若被李克用收為義子,他也同樣會是對后唐一片丹心的忠臣。可是符存審就算會死忠于河東李家,李存勖也未必會對得起他......
畢竟李存勖表面上看起來,雖然能與他老子李克用的其他義子親兒戮力同心,實則他也一直也都后唐功臣宿將抱有猜忌之心。而李存勖對于正史中的李存審,以及李嗣源等義兄明褒實貶的處置方式也表現得較為明顯。
符存審本來因為被后唐朝廷排斥在中央體系之外,只能鎮守北疆而抱憾身死。這固然是因為遭到郭崇韜的打壓,可一個巴掌拍不響,最終拍板釘釘的,終究還是后唐帝君李存勖。
李存勖接受郭崇韜“汴寇未平,繼韜背叛,北邊捍御,非存審不可”的提議,要將符存審調離朝廷中樞,前去鎮守北疆,可符存審當時正身染重病,所以上奏疾病纏身,唯恐有負重任。然而李存勖卻仍舊強行命令他北上坐鎮盧龍,不得推諉。
而后符存審數度奏請朝覲,都被悉數駁回,一直到死,也未曾再與李存勖相會。
而李存勖對于李嗣源的猜忌表現的更為明顯...本來為了照顧家眷。李嗣源奏請讓其義兒調任至太原,李嗣源卻忽然炸了毛,怒道“嗣源握兵權,居大鎮,軍政在吾,安得為其子奏請?”,非但勒令李嗣源義子李從珂遠戎鎮邊,對于自己義兄入朝的請求,也同樣屢次駁回。999中文手機端:https:/wap.999xs/
最明顯的事例,則是李存勖派出心腹對李嗣源進行暗中監視。結果李天衢心說他到底不似自己這般組建巡院侍衛司,也早將密諜的路數研究得門清...偏偏而出的心腹骨子里就是個二五仔,而直接提醒李嗣源說“德業振主者身危,功蓋天下者不賞,公可謂振主矣,宜自圖之,無與禍會”...這也讓李嗣源能夠確定,自家主公對他已是十分猜忌。
而在史載線后唐宿將當中,論戰功與威望還要高過李嗣源的符存審,也是同理。
除了性格使然,聽信身邊奸佞讒臣,還有開始猜忌長年追隨其父李克用的義子勛臣等因素...李存勖這個五代第二朝的帝君,而后卻在李嗣源不得已振臂高呼,引得大批河東宿將響應之時眾叛親離,他倒臺身死的原因到底也是多方面的......
李天衢尋思著,心說如今的符存審,可不至于受主公的猜忌而隱忍下去。而他到底有多厲害,也理當由李存勖來切身感受才是。
魏朝帝君所處的大軍連營周圍,開始加固深溝高壘、拒馬鹿砦等一應攻勢。而李存勖所統領的后唐軍旅也已開始南下,也有幾支輕騎抵至鎮、趙二州交界處,卻并沒有急于往魏軍連營的方向撲去,而是迂回巡視,開始搜查周圍地界是否有敵軍斥候出沒的蹤跡。
后唐老將安金全,親自統領的一彪騎軍往來巡邏探視,也將山嶺丘陵隱蔽處探查個遍。直至他的侄兒安審通統領輕騎往東面哨探了一圈,復來稟說道:
“叔父,洨水以東,也并沒有發現南朝的斥候。再往東面好歹冀、深等州府仍處于我朝治下。橫海軍李嗣源李節帥與魏軍僵持,還要提防北面契丹兵馬,輕易動彈不得,但也能牽制得南面的魏軍不至西進前來,襲擾我軍后路。”
“趙州高邑這邊,明明南朝皇帝坐鎮連營,卻將各路哨騎都召了回去...這是要擺開陣仗,就等著陛下統領大軍去攻?”
安金全眉頭緊鎖,下意識的輕撫頜下花白的長髯。思忖半響,他便沉聲說道:
“南朝固守連營,而無意出擊迎戰。還須派遣快馬稟說軍情,再由陛下定奪...而魏軍并沒有在趙州北隅設下伏兵,任由我軍先鋒兵馬經過。再往南行地勢平坦,我軍騎兵正可一展所長。
按陛下旨意,魏軍于昭義、成德、魏博諸地轉運糧秣輜重,也別無南朝騎軍礙事,正好可以發揮我軍騎兵機動優勢。去截擊敵軍運糧隊伍,也正可補充我軍所需!”
安審通豪聲稱是,帶領所部輕騎又向西面疾馳而去。幾路后唐騎軍陸續開撥,也紛紛朝著南面疾馳而去......
不過兩日光景,一支裝滿糧食以及小部分藥物、衣襖的車仗,正由幾千名兵卒護衛著朝著西北方向進行。隊列一側,有名魏將挎刀策馬,來回眺望,正注意著這支輜重運輸隊伍周圍的地勢。
早先被荊南成汭麾下首席將才,而后遭猜忌征討,不得已投從蜀國又拜王建為義父,而曾改名的王宗播,如今也已恢復原本姓名許存。當初奉命進犯魏朝荊襄諸地時反而兵敗被擒,由于蜀帝王建實在太過猜忌好殺,甚至也曾疑心他將來為患而動了殺心...許存索性就直接投降,轉而為魏朝效命也是十分的干脆。
而后魏朝通過交涉施壓,迫使蜀國還要乖乖的護送家眷族親至魏朝與自己團聚...許存更無后顧之憂。何況比起當年先后攤上了兩個疑心病極重的君主,立功越多,往往越容易招致來殺身之禍...許存自知如今為魏帝李天衢效力,心想也終于能夠毫無顧忌的一展所長。
只是我奉命押運糧秣,按符樞密使先前傳來的軍令,也不是要保住輜重,而殺退隨時都有可能來犯的敵軍那么簡單......
許存心中尋思著,他率部押送著車仗,正在一片地勢平坦的曠野間行進著,北面散布著幾處丘陵,也不過是被稀稀疏疏的小樹林所覆蓋。只要極目眺望,大概也能將遠處的景致盡收眼底。
行伍間行進中的軍士嫌走的煩悶,與周圍的同袍便有一搭沒一搭的攀談起來。然而有員軍校耳根一動,隱隱的聽見遠處似乎有異響聲傳入耳中...他遂連忙呵斥身邊的軍卒噤聲,又立刻朝著北面張望過去。
視線之間,突然出現了一片涌動的人馬,但見旗幟招展,緊接著還有成批的甲騎從丘陵那邊直撞出來。很顯然后唐軍旅已有斥候發現有大批魏軍輜重車仗途徑此處,又立刻傳報大股兵馬前來,立刻便要奪下敵軍所運送的糧秣等物資。
而忽然殺出的后唐騎軍也朝著魏軍輜重車仗這邊眺望過來,忽的發出一陣陣嘶聲怪吼聲,便猶如餓了幾天之后,終于發現肉質肥美獵物的野獸那般...大股騎兵立刻催騎加速,揚起漫天煙塵。就朝著許存所押送的輜重車仗這邊直撲了過去!
“終于來了?不過這倒也都在符樞密的意料之中......”
聽著雷動的蹄聲愈發清晰,押送輜重的魏軍行伍也頓時騷動了起來。而許存卻是神情淡定,他喃喃說著,忽的又高聲喝令道:
“立刻結陣,準備御敵!
隨著許存一聲令下,諸隊弓弩手立刻擺下陣列,一張張弓立刻被擎出,弓弦被挽如滿月狀,而一支支利箭也已綽于弦上。斜指蒼穹,而紛紛朝著那大股涌殺過來的后唐騎兵瞄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