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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5 沒了主心骨,這個族群將不足為患

  劉鄩這一席話說完,五支投從部族首領的心思也頓時活泛了起來。只不過他們相互對視,眼中卻多了幾分競爭對手間的戒備之色。

  眼見往利氏族長烏羅戈先湊上前去,話里暗示魏朝貴人是他最先攛掇各部首領合謀背反拓跋氏,明顯是打算邀功獲取最大的利益。

  其余部族首領心生不滿,也有人心想既然劉節帥放話說魏朝要賜予那支部族更多的權利,以后還是要憑著我們自己去爭,又怎能讓你往利部占盡好處!?

  而康延孝在一彪牙將牙校的擁簇下行至左近,冷眼旁觀,瞧著本來共同向魏朝投誠,而協力推翻拓跋氏的幾支部族首領之間的氛圍變得有些微妙...他冷哼一聲,眼中也流露出抹輕蔑之色。

  畢竟康延孝本是栗特人出身,所以對于當年唐朝對邊陲族裔進行羈縻統治的手段相對更為了解。他很清楚,哪支民族內部爭權奪利的現象越重,也就越容易被中原王朝控制。

  而拓跋氏如今雖然被推翻下臺,但起碼一直以來也都是黨項諸部的領頭羊。眼下各支部族首領,如果誰也不服誰,而且更會對其他部落獲取的利益更多而感到嫉恨...那么就會像中原王朝爭寵示好,終究會被魏朝拿捏得死死的。

  不過這倒也好...定難軍五州之地,以后再略施手段,也將會由我朝直轄統治。而諸部黨項,便如對待回鶻、焉耆乃至降伏的溫末吐蕃那般以利相誘,任憑我朝安置,以后便不足為患......

  康延孝心中念著,忽的瞧見長街另一側仍有部分拓跋氏牙兵正在拼死頑抗。他面色一寒,旋即以掌做刀,向前用力一劈,身后神情肅殺的眾部牙兵轟然喊殺,便如驚濤駭浪一般,朝著城內殘存的敵兵席卷了過去。

  城關失守的太快,而在幾路魏軍,五支背反部族的圍攻之下,夏州巖綠縣城內拓跋氏牙兵死傷大半,余者幾乎盡被生擒俘虜。劉鄩也并沒有把事做絕,其余拓跋李氏宗親家眷子嗣,好歹得以保全性命,也將被押解至西京長安。徹底平定定難軍之后,再由嚴可求做主如何處理那些李仁福的族親家屬。

  黨項八部,細封氏、頗超氏兩支部族,以及拓跋氏部分牙將控制著定難軍綏州、銀州、鹽州三處州府。然而如今李仁福已死,拓跋氏折損慘重,而且倒戈投從魏朝的黨項部族已占據大半...劉鄩、康延孝、閻寶等魏軍將領,估計細封氏、頗超氏這兩支部族在明知拓跋氏倒臺,而魏朝掌控定難軍也已成定局的情況下,應該也不會再負隅頑抗下去。

  殘余拓跋氏牙軍,更是不足為慮。而打下定難軍之后,李存璋坐鎮的鄜延軍在關中甘陜地界,也將面臨諸路魏朝大軍的猛攻。

  然而魏朝先鋒部眾,取道定難軍已侵入延安府西北面疆土。位于鄜延軍藩鎮中樞正東面的延長縣,便已陷入進一片混亂當中......

  城內百姓滿街亂竄、哭嚎奔走。到處都是騎著馬來回沖殺的雜胡莽夫,他們在縣城中橫沖直撞,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卻盡是由北地諸部韃靼所組成的部族軍。

  “你這干韃靼雜胡!當真是要造反不成?節帥好心收容爾等,投至我鄜延軍治下有了安身之所,竟敢......”

  一員后唐軍校當街喝罵,陡然間卻發現從斜側胡同間有一騎驟然殺出!他剛要揮刀格擋,卻被那一馬當先的韃靼騎將揮刀順勢一拖,便將他的腦袋削落。頭顱骨溜溜的滾落在地,連同無頭殘尸,立刻被旋即奔騰過去的群馬踏得血肉模糊!

  “李存璋招募我韃靼諸部,不也是為了要讓我等為他廝殺賣命?當初就連定難軍的黨項人,都把我們當成去填命的馬前卒,可是為了生計,卻也只得忍了......

  可是如今不成了!南朝的魏人實在太過厲害,占取定難軍,黨項人也都倒戈降從...如今河西、甘隴諸族各部,幾乎也受制于魏人,再要我們去填命廝殺,注定是死路一條!

  何況河東朝廷向諸藩索訛錢財,盤剝得太過,我們留在鄜延軍,再也撈不到多少犒賞。也莫不如大肆劫掠一番,再逃到塞外,就算在漠北受災時忍饑受凍得辛苦...也總好過留在這里等死!”

  這個本為漠北韃靼小部落頭領的部族軍騎將高聲嘶吼,雖然他高喊的胡語無論是漢人、沙陀都聽不明白,卻引得身后大批韃靼騎兵發出一陣陣猶如狼嚎般的應合聲!

  李存璋苦于人口兵源不足,仍要擴充兵力對抗關中方面的魏朝軍旅,便招募大批游蕩于塞外的韃靼族群,這本來就是無可奈何的辦法...他再是善于整飭軍紀,而能約束邊地部民,可是用于安撫軍心的錢糧日漸窘迫,韃靼雜胡眼下對于后唐并無歸屬感,充其量也不過是一支支雇傭軍。

  所以既知即將面對的大戰九死一生,不少韃靼軍騎終究難免打算逃回塞外草原,還要在臨行前大肆燒殺擄掠幾次!

  招來圈養的野獸,掉過頭來卻狠狠的咬了自己一口...這對于李存璋而言也是始料未及。畢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鄜延軍權衡給予部族軍的軍餉,可由于后唐權奸的爪牙到處橫征暴斂,眼下藩鎮財賦收支也已入不敷出...偏偏定難軍李仁福在這個節骨眼上為叛亂部族所殺,黨項諸部倒從魏朝,也使得眾多韃靼雜胡不愿再為后唐賣命。

  李存璋即便嚴于治軍,也終究無法約束殺掠成性,而對后唐并無忠信可言的韃靼部眾。

  韃靼部族軍遂大叫大嚷著胡語,滿城散開,大肆劫掠財物,順手宰殺百姓...直到延長縣城內已是滿目瘡痍,猶如蝗群一般肆虐過后,韃靼部族軍注意提防回避鄜延鎮主力牙軍,向北奔行,途徑的各處鎮坊村落百姓也終究不免要受無妄之災......

  大批的韃靼雜胡叛離出走,沿途又大肆燒殺剽掠,而攪亂了鄜延軍的防御部署。劉鄩等魏朝將領趁勢長驅直入,憑借兵力上的優勢接連攻破延安府西北面三處軍寨。七日后,位于延安府以南,也與魏朝領土接鄰的鄜州治所洛交城,便已為魏朝大軍攻破。

  閻寶又統領所部兵馬向南進軍,護運由長安調發數目眾多的攻城器械,源源不斷的朝著延安府的方向輸送過去。洛河以北、延安府以南,敷政、甘泉二縣相繼也被攻破。自此魏朝關中方面集結的幾路軍旅,也已能直接殺至鄜延軍中樞所在的延安府城下。

  經斥候探路,大軍行進,一彪銳騎疾奔至延安府南面的一處山丘上。精銳甲士立刻又唿哨著散開,在周圍巡視警戒。而劉鄩周邊有幾員牙將牙校擁簇著,策馬前驅幾步,直至大概能望清延安府城郭輪廓的時候才停了下來。

  眺目望去,大致瞧見延安府周圍人工挖鑿的護城河環繞整座城郭。各處城門緊閉,吊橋也早被收起,也已做好了據城死守的準備。然而劉鄩眺望了一陣,便喃喃念道:

  “易地而處,我若是那李存璋,這等形勢之下,無論如何籌謀使計,只怕也難以挽回頹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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