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北面傳來的消息,李天衢從也已知曉后唐李存勖先行一步,統領十萬兵馬,已經抵至成德軍鎮州治所真定的同時...契丹國主耶律阿保機,終于還是出手了。
上一次,是由北平前任國主王處直相請,趁著后唐討伐趙國逆臣張文禮之際,發兵二十萬南下,卻被李存勖殺得退返北歸...而這一次,耶律阿保機趁著魏帝、晉主親自下場、兩雄交鋒,卻是派遣蕭阿古只、迪里姑魯、王郁等將臣統兵十萬入侵盧龍軍,而自己則帶領心腹將帥揮軍二十萬攻打振武軍...投入的兵力,竟然已達三十萬。
李天衢心說以耶律阿保機的心氣,他被李存勖打敗一次,對那李亞子固然忌憚,但是也尚還不會服軟,反而處心積慮的要一雪前恥。按史載線他便會傾塞犯邊,其眾三十萬攻振武......
何況這次魏朝、后唐之間的會戰,要在河朔地界打響...這對于契丹而言,也正是趁虛而入的良機。
契丹三十萬大軍壓境,那么后唐盧龍軍節度使李存賢、振武軍節度使李嗣本也只得死守藩鎮,而無法支援即將與魏朝開戰的袍澤軍旅。而且能不能守住治下疆土,還是兩說。
然而李天衢心說我本來只打算通過契丹來牽制李存勖,但從未想過要利用契丹出兵而瓜分后唐治下疆土...可耶律阿保機表面上雖然與魏朝修好,但是決定打誰,也無須看魏朝眼色。他畢竟也是開辟契丹遼朝二百多年國祚的梟雄,等到了這個機會,也就不會錯過。
所以這次魏朝方面,雖然根本沒有意圖與契丹聯手,而讓那塞外勢力有在中土扎根的機會...可是耶律阿保機終究還是要來,李天衢心說以現在形勢而言,也不能再度下旨就此罷兵,突然收手,而打算坐視后唐、契丹雙方往死里掐。
畢竟李存勖與阿保機也都不是傻子,也不會坐視魏朝隔岸觀火...李天衢心中也不住嘆道:
雖說兵不厭詐,可是耶律阿保機那個幫手,的確不是我找來要一起對付你李亞子的...然而后唐如今還是要遭受南北夾攻,更何況終究因你之故,而致使國家陷入內憂外患的窘境當中。李存勖...這對于你而言,所將面臨的壓力也不只是雪上加霜那么簡單了......
盧龍軍東隅,大批髡發左衽,身著獸襖的騎軍手綽角弓,搭配著一兩件馬戰兵刃,而按一人雙馬、三馬的編制形成老大陣仗,已經策馬涌入后唐治下領土。
本來以往契丹人雖然數度犯邊寇鈔,可是除了盧龍軍劉守光、劉守文兄弟爭相示好拉攏,以及北平王王處直派遣王郁去央請帶路的情況之外,膽敢于深入燕云之地境內的卻是少之又少。
畢竟無論是曾經坐鎮燕地的劉仁恭,還是先前李匡威、李匡籌兄弟,乃至盧龍軍歷代節度使,此處藩鎮的職責本來便是防御契丹、奚人。所以無論是為唐廷鎮守燕云,還是要維持自己的地盤穩定...打契丹,通常都是歷任盧龍軍節度使行家里手的本事。
隨后李克用兼并盧龍,李存勖挫敗耶律阿保機...也著實讓契丹又隱忍了一段時日。可是這次大舉入侵,進入盧龍軍治下領地的軍旅,迅速按部族分成幾路,化整為零,撲向各處城鎮村坊大肆擄掠,便已開始補充這次遠征所須的物資消耗。
盧龍軍東部平州治下馬城縣(后世河北省東北部灤南縣、灤縣一帶),地勢北通燕山,依托長城,南通渤海,地利位置也甚為重要。
然而先是有于長城關塞尋邊的兵卒急來報說,契丹忽然大舉入侵,而且兵力眾多,邊備部眾苦不能擋...馬城守將大驚失色,急令緊閉城門,并調度麾下兵馬據守城關之時,便已有成群的契丹軍騎撲倒了城下......
颼颼箭嘯聲不絕于耳,大批的騎射手驅使坐騎,就在馬城前方來回奔走著,并以他們嫻熟的弓馬手段,朝著城頭施射利箭。而城上的守軍弓手雖然不斷的發箭反擊,但終究時敵眾我寡,雖憑著居高地利之險,但仍被壓制的抬不起頭來。
馬城守將,就見周圍有不少探出頭施射還擊的兵卒,卻因閃避不迭,反而被從下方激射上來的利箭貫穿面頰、脖頸,而當即丟了性命...他氣急敗壞的趕上前去,還沒靠近墻垛時,一枝利箭便嗖的擦著這守將的臉頰疾掠而過,“篤!”的聲便釘在了城門樓的木板上,箭尾兀自顫動個不停,也將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著實可惡!我朝如今與南朝交戰,方才聽聞陛下已御駕統領大軍趕赴成德軍鎮州,想必戰事也愈發吃緊...這等緊要關頭,偏生契丹人又來侵犯,而且瞧這般陣仗,也大有要再度席卷盧龍軍的勢頭!
馬城畢竟不是大城要塞,只怕終究難以抵敵...可是這些時日下來,我等戎守邊關的軍士日子過得也愈發窘迫。而且瞧契丹這般陣仗,可不是只打算襲掠鎮坊村落,而勢必要打下此處縣城......
如果城郭注定要為契丹攻破,我等若是拼得性命不保,這又是否值得?
實則除了這員守將,團縮在墻垛后方,各自驚懼恐慌的兵卒當中,有不少人也是相同的想法。
忽然間,馬城上方的守將兵卒,似乎聽見外面響起幾聲契丹語喝令聲。本來密集如雨的箭簇暫時停止下來,旋即又有人以夾雜著十分生硬口音的漢話高聲喊道:
“守城的晉人聽著!我軍迪里姑魯舍利,與你們有話要講,哪個是領頭的速速出來答話,我等也暫不施射箭雨。可若是不識好歹,必教你們城破人亡!”
無論都東面為契丹占領控制的營州、錦州等地,還是這平州馬城地界,畢竟與契丹掌控的疆域鄰近。所以城中守將,倒也知道外面喊話那人所說的迪里姑魯舍利...其中舍利在契丹語中不屬于官職,而是泛指貴族的名稱。
至于那契丹貴人名為迪里姑魯...滴哩咕嚕?這又是什么個鳥名?
那守將心中腹誹,但好歹有了喘息之機,先是高聲呼喝愿意商議。再試探一番,漸漸探出頭來...然而他瞧見城外景象,不由的又是面色一變。
但見馬城城外,早已匯聚成一個巨大騎陣,一排排望不到頭的軍騎涌動,無數匹戰馬揚蹄嘶鳴,再加上騎乘在上面的契丹銳卒那密麻麻的人頭...這般場面,讓人望之便覺驚心動魄。ωωω.⑨⑨⑨xs.co(m)
也有大批的剽勇契丹兵卒已經準備撲倒城下,要用備置好的勾索、勾梯卡在城頭上,便成群向上攀爬,而由身后的大批騎射手不斷的掩護下進行撲城......
而由一眾騎士擁簇著個身著錦皮獸襖,頭戴氈帽的人物踱馬前行幾步。被契丹銳騎戎衛在當中那人,看來也不過三十左右的年紀,臉上神情,倒也不似周圍騎兵那般駭人,倒還掛著抹淡定的笑意。
城頭上守將見了,便立刻高聲喊道:
“你這...閣下便是迪里姑魯舍利?既要與我等相議,看來閣下也使得官話...可我朝既與貴國罷戰,卻又為何無端前來進犯?”
那個被稱作迪里姑魯的契丹大員微微抬起頭來,面帶笑意,而以一口十分標準的漢話朗聲回道:
“迪里姑魯,只是蒙國主恩賜的契丹名,我本是漢人,喚作韓知古,自然識得漢話,而今番前來,也是為馬城內我漢兒的生計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