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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0 道理雖懂,可難免要被小人帶歪了

  “放肆!一群刁民好大的狗膽,竟膽敢冒犯殿下!你們這些軍漢,還不驅彈壓暴亂,散開這伙草民,再不曉事的,都給我盡數都抓了,下獄審判后嚴加懲治。而拒不聽命者,就地格殺!”

  張漢倫跳腳高聲喝罵,不覺已露出一副小人猖獗的嘴臉。那些衙役軍卒,一聽是朝廷派遣的轉運使司官員發話,即便仍有些于心不忍,也只得把牙一咬,手上加了幾分力道,用槍桿、刀背朝著那些哀號乞求的災民身上落去,一時間痛哭悲號的響動聲,卻又變得更為激蕩起來!

  本來打算走個體恤考察地方受災百姓的流程,結果卻是以鬧劇收場...鄧州王刺史瞧著眼前混亂的場面,心里連連叫苦,也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極是惶恐不安。

  很明顯可以看出,大皇子對自己很不滿意...雖說王刺史還不由的叫屈,心說怎么朝廷要募集糧秣之時,他卻時運不濟,所掌管的鄧州地界便要遭災?

  而且雖說朝廷考核地方州府官員政績,盤查是否廉潔也較為嚴苛...可是王刺史與治下幾處縣坊富紳大戶走動得也較為密切,多少還有些油水可撈。

  而朝廷這次募集糧草,王刺史埋怨自己就相當于被夾在中間,兩頭也都不愿得罪,有道是貨無大小、缺者便貴,可轉運使司打算以平價購糧,囤積糧秣的商賈賺不到什么錢,那么誰還會上桿子割舍自己的利益?

  但是這件事惹得大皇子不滿,王刺史心說他這要是返回汴京再添油加醋的報奏一番,恐怕自己的官帽難保...情急之下,他的目光,又落到了跟隨李繼志前來的那幾個親信當中的張漢融身上,便立刻移步往那邊湊了過去。

  雖說張家兄弟三個為他們的老子張歸霸守孝歸來不久,眼下還沒有領受實階官職。但是現在做為當朝大皇子的心腹幕僚,尋常官員不看僧面看佛面,也都會敬他們幾分。

  而以王刺史的見識,他也看出追隨在李繼志身邊的這三個兄弟,表面上看來雖然只是出出主意的幕僚,實則大皇子對他們十分依賴,也很容易被這三人的意見所影響......

  王刺史遂湊上前去,陪著笑臉,便對張漢融低聲說道:

  “尊駕這一路隨殿下前來勞苦,下官聊表心意,也會遣人為三位奉上財禮,望請笑納...也不知殿下有何喜好,下官也可早做安排......”

  張漢融聽了眉毛一挑,他斜眼朝著王刺史望去,也壓低了聲音說道:

  “哦?那我們兄弟三個,就要看看王刺史的誠意了。至于殿下那邊嘛...嘿嘿,我們三個對殿下而言,都是知心體己的人,他的心思,我最明白.....

  當朝皇子是何等身份?吹彈歌舞、風花雪月,他什么沒見過?如今殿下為國事憂心,王刺史如若這個時候前去孝敬奉承,只怕會適得其反。

  不過你也盡管放心,王刺史不明白殿下心思,我們兄弟三個卻明白的很。而你若是曉得人情世故,我當然也幫襯幫襯刺史相公......”

  王刺史一聽這話,便立刻明白了對張漢杰、張漢融、張漢倫這哥仨可不能只是打點下人情,而是要斥重金賄賂...但要保障仕途前程,無論多少錢財也都要給,他便連聲稱是,又道:

  “那就先謝過尊駕了,只是...唉,這次朝廷募集糧秣,可豫南諸地突發水災,下官來往奔走,也著實盡心竭力,只是仍不能讓殿下滿意...也只得勞煩尊駕多美言幾句,若愿照拂下官,日后還有厚禮奉上。”

  張漢融下巴一揚,倨傲的點了點頭,然而他眼中仍有一抹戾氣閃過,并陰聲說道:

  “王刺史的苦衷,我也大概清楚。不過殿下這次任轉運使督糧擔負轉運、賑濟職責,這件事,也必須要辦得妥當。我奉勸你該盡的心意固然要盡,可好歹對殿下大概仍須有個交代,咱們兄弟三個要維護王刺史周全,才更有底氣。

  至于其他幾處州府官員、富紳,若還是要礙了殿下的大事,又不懂得做人...哼哼,他們不讓咱們兄弟好過,也就別指望會有好日子可過!”

  鄧州治所雖然在穰縣,可是刺史王晏陽在南陽另購置的府邸,也正方便供李繼志等一行人居住。畢竟大皇子身份尊貴,王刺史早先更是騰出了自己的臥房,命夏人打掃的灑掃得干干凈凈,換上新被褥,重新布置一番,以確保李繼志入住時府邸看起來煥然一新。

  可是李繼志卻沒心情欣賞入住的府邸格局,他進了臥房,便斥退了下人,開始煩躁的來回踱步。只有張漢杰、張漢融、張漢倫這三個親信陸續進了房間,而恭候李繼志問話。

  這次身為轉運使糴米募集糧食,一邊還要經過整合統籌賑濟就在,一邊還要轉運其余糧秣至汴京...可事態進展十分不順利。因為除了鄧州之外,諸如唐、蔡等遭受水災情況嚴重的州府,經轉運使司協同官員察視,其實情況也都是大同小異。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李繼志沒有辦法算清楚這筆帳...可以從各地大戶糧商進購的糧秣數量有限,還要用于救濟賑災,只怕也剩不下多少糧食轉運至汴京,那么自己又該如何向父皇交代?

  李繼志煩躁的又轉過頭來,瞧著在一旁恭候的張家兄弟三人,自己沒有主意,他也仍舊只能指望這三個知交排憂解難,遂疾步上前,對當中的張漢杰說道:

  “漢杰兄,方才你說有個主意,也大致想出了些眉目。現在也該說個清楚,我到底又該如何?”

  張漢杰、張漢融、張漢倫這兄弟三個相互對視,他們都察覺這次轉運使司募集糧秣的職事棘手,先前也已經過合計,張漢杰遂湊前了幾步,對李繼志說道:

  “殿下,這次募集糧秣用于賑濟救災、轉運汴京事宜之所以不順。也都是因為尋常奸商刁民眼見朝廷開出的糧價無利可圖,便囤積居奇,以為不算觸犯王法,便治不了他們...卑下以為,到底還是我朝法例太過寬松了。

  想當初唐末亂世,諸藩割據,若是手段狠辣些的節度,直接抄家征收治下子民田產家當,那些地方大戶又哪敢說個不字?

  便是治軍管民手段寬和的節度使,處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又豈容得治下富賈擇肥而噬,自顧家業,膽敢輕視手掌生殺大權的一方之主?

  我朝寬政恩撫,治下百姓富足安樂,已是他們的造化。可如今國家有需,他們一個個的卻罔顧朝廷,就算未曾觸犯法例,那也勢必要嚴加懲治了......”

  然而張漢杰話還沒說完,李繼志聽得便直皺眉頭,并連連搖頭說道:

  “你的意思是,轉運使司應強征強賣,勒令諸州富紳糧商必須出糧交易,否則便盡抄其家業?不妥,這也未免太過不妥了......”

  李繼志雖然沒有主見,可好歹經過自小培養,對于治國之道也有些見解。皇帝畢竟不是土匪強盜,除非到了國家生死存亡,軍需窘迫的要緊時節,否則調遣兵馬威脅地方商賈,強買強賣,要么你按價交易,要么我直接搶你的...這算怎么回事?

  就算民間有商賈為富不仁,但除非皇帝下旨,亦或對方的確違法犯紀,而有了可以抄家沒收財產的口實...便如后世也會有些大資本家割韭菜,榨取民間財富,甚至游走在法律的邊緣...可是國家該警告警告、該處罰處罰,也不能輕易便沒收其所有資產為國有......

  這般時節,起碼以李繼志的見識,他到底還清楚如果沒有適當的理由,也不能強制性的大規模掠取民間私有財產...畢竟一個要長治久安的國家,不是先前沒有遠見,而殺雞取卵的藩鎮軍閥。李繼志心說我若真要是這么干了...豈不是要在豫南地界釀成巨大的社會動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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