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思繼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銀槍,的確驍勇出眾,又善于統領騎軍,確實已成了我軍勁敵。而他本是盧龍節度使李匡威麾下將領,當年屢番與我河東軍作對,故而本來便對我軍敵意頗深。
只是后來因李匡威之弟李匡籌發動兵變,奪了盧龍軍節度帥位,高思繼與其世家,也只得投從我軍。仰仗先皇發兵攻討,又扶持劉仁恭...那反復無常的小人做了盧龍藩鎮之主。此后高思繼與他兄弟也仍須聽憑河東使喚,想必心中極為不滿......
郭尚書有言,高思繼眼下對上我大唐,也必然會急于尋我軍對決,而要出當年寄人籬下的惡氣。把我軍也正可誘使其北上追擊。周總管便會從斜側出兵,攻下南皮等滄州西隅要地,等到高思繼發覺后方有失,而急于撤軍返程之時,要與他廝殺的,可也不止是我盧龍軍這一路兵馬.......”
李存賢正說著,他緩緩的站起身來,環視向帥帳內一眾將佐。他這個當年本來被黃巢反軍挾裹著造反,后來卻被后唐先主李克用賞識看重,被收為義子后積累戰功,如今也成了后唐開國功臣的將領眼中也已是殺意凜然,繼而又道:
“陛下調派疑兵,先是做勢佯攻葛從周坐鎮的揚武軍。成德軍節度使任圜、北平國偏師,以及嗣恩義兄率部把守各處道路要隘,也是為了阻止揚武軍不能及時調遣兵馬支援橫海軍。
而我盧龍軍誘使得高思繼繼續揮軍北上,當然也不可意氣用事。仍要派遣小股兵馬襲擾,撩撥得敵軍急于同我牙軍主力決戰...高思繼極有可能會中計,屆時還有嗣源義弟統領所部兵馬,便會趁著敵軍撤兵之時于半路設伏,我軍再殺它個回馬槍,則大事可成矣...畢竟只要能除了高思繼,橫海軍便是唾手可得!”
聽李存賢一番言語下來,帳內眾將方知眼下正坐鎮成德軍治所,而由后唐帝君委派,全權主持調度諸部兵馬的兵部尚書郭崇韜,也已想出了要一舉全殲高思繼所部敵軍的計策...而主將李存賢當然不會畏戰退避,而是按郭崇韜的指示,要一步、一步的引誘高思繼繼續往北進軍。
帳中諸將,自然也是轟然領命。李存賢所統領的盧龍鎮牙軍主力,遂又拔營啟程,向北面撤返而去。就好像是兩人起了沖突,而其中一方不斷的辱罵尋釁,可真惹惱了對方擼胳膊挽袖的要沖上來揍人時,他便撒丫子又跑出一段距離,再回過頭來,再繼續撩撥挑釁下去.......
而高思繼與他兄弟高思祥,的確從一開始對上后唐盧龍軍,便已經打出了火氣...他們又迅速合兵一處,繼續北面進軍。勢必要窮追猛打,而急于殺潰由李存賢這個后唐名將親自統領的敵軍。
可又追出一段路程,由高思繼、高思祥統領的牙軍部眾,很快便要追出橫海軍治下領土,就要進入北面盧龍軍下轄的地域......
差不多在同一時刻,位于橫海軍滄州西面的冀州治下,一處設在山坡要隘的軍寨,也正在遭遇來自于揚武鎮牙軍的猛攻攻勢。
葛從周統掌的揚武軍,與高思繼司掌的橫海軍北面同樣與敵國接鄰。中間還有為后唐掌控的冀州阻隔,而且自前番戰事由周德威攻占洺州之后...揚武軍若要發兵救援,向南迂回,途徑相、魏、恩、德等幾處州府,還要向北進軍,抵至處于滄州中部的橫海軍治所清池縣,也太過耽擱時日。999小說電腦端:https:///
何況現在還無法斷定敵軍主攻的方向,葛從周坐鎮邢州,也要提防隨時會犯境侵攻的后唐軍旅。得知盧龍軍李存賢南下攻打橫海軍的戰報之后,由節度副使賀瑰統領一萬兵馬,直接殺往冀州,而意圖盡快與高思繼相互策應,以協力抵抗敵軍的攻勢。
然而賀瑰卻沒有料到,后唐于冀州也布下重兵,卻是據險采取守勢,而勢必要切斷揚武軍、橫海軍之間的聯系。
雙方箭矢弩箭,在空中密集交織,山坡上每一處寨柵打出的缺口,都聚集著大批魏朝、后唐兵卒在那里激斗著,尸首堆疊之多,眼見便又要將魏軍登高攀爬,而沖破的寨柵缺口再度堵住...然而層層疊疊的的后唐甲士,仍舊源源不斷的朝著前方涌去,迅速填補隊列的空缺,并齊刷刷的探出長槍,從撲殺上來的敵軍步卒甲胄縫隙戳刺進去,倒斃的尸體越來越多,而將這一片山坡染成赤紅的顏色。
后唐顯然早已預料到揚武鎮牙軍有意取道冀州,前去支援橫海軍,所以也早在道路要隘設下大批兵馬,就是要徹底封死魏軍東進的去路。
魏軍步卒不斷的朝著坡頂殺去,卻相繼陣亡撲倒,也有不少受傷負創的將士被拖了下去,正在倒在地上呻吟慘叫著......
守軍抵抗卻仍然頑強得超乎想象,就在下方督戰的賀瑰焦躁的策馬來回踱步,眼見麾下將士始終無法登上山頭,而據守軍寨的后唐步卒,便好似是無窮無盡一般,不斷的涌出填補防線的缺口,他也不禁厲聲叫罵道:
“晉賊又是主動來犯,可一個個的怎的都做了縮頭烏龜?只顧據險死守,這到底又打得什么算盤!?連此處軍寨都打不下來,還談何殺過冀州,趕赴滄州去與橫海軍協同殺敵?
傳令催促后軍趕緊跟上去撲寨!俺倒要看看,這伙晉賊到底還能撐持到什么時候!”
當賀瑰統領的兵馬遭遇冀州敵軍的頑強阻擊,而行程受阻的消息傳至邢州治所巨鹿。牙署節堂當中,聽聞過軍情的葛從周眉頭緊皺,而沉聲說道:
“后唐預先于冀州治下險要軍寨、塢壁設下重兵,賀副使雖然指揮兵馬強攻,可至今仍被堵在冀州南宮縣一隅?”
坐鎮揚武軍治所嚴防敵軍來犯,而葛從周本來與自己的義子推演戰局...井然有序分布著黑白棋子的桌案對面,謝彥章也不由的深思起來,他口中還喃喃念道:
“這倒蹊蹺,前些時日晉人佯攻要進犯揚武軍,也不過是虛晃一槍,回避與我軍正面交鋒,只是尚還不知成德軍方面敵軍虛實,所以不便揮師北進;而橫海軍高節帥親自統領牙軍北擊李存賢,抵御敵軍無法大舉南下......
而晉人雷聲大、雨點小,如今戰事不利,卻又為何要屯兵于冀州,而不主動出擊要攻打我朝揚武、橫海等藩鎮疆土?”
葛從周背負著雙臂,來回踱步,然而思索了片刻之后,他忽然道了聲不好,旋即便疾聲道:
“我揚武軍據守邢州,暫且以不變應萬變,也不會給晉人可乘之機。但高節帥則是揮軍主動迎擊,晉人嚴守冀州道路要隘,而勢必要阻隔我軍與橫海軍之間的聯系...只怕早已做下部署,而要對高節帥用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