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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3章 漢人中,惟王郎最忠孝。

  自己有幾斤幾兩,錢镠也向來掂量得十分清楚。先是朱溫、李克用,而后又是李天衢、李存勖...他并不認為吳越國有實力與那些雄主抗衡,所以錢镠也并沒有如他當年那老對手楊行密一般,仍有嘗試入主中原的野心。

  或許自己到了子孫一代繼承國祚時,雄踞中原稱正朔的帝國也未嘗不會陷入頹勢,吳越國或許有機會揮軍北上,取代鎮服四方的霸主地位...但錢镠也深知更有可能是自己的子嗣守不住基業,而被大朝吞并,到了那時野心越大,反而更容易招致來滅頂之災。

  所以錢镠眼下只打算維持現狀,多加造福于民,爭取在史書中留個好名。自己打下來的江山,固然也不能輕易拱手相讓,可如若哪個雄主一統天下,也已是大勢所趨之時,錢镠則務必要告誡自己的子嗣順應時勢,這才會盡可能得讓錢家的香火與基業延續下去,哪怕不會再是以君王宗族的身份。

  而錢镠的雙眼又在宮殿內一眾子嗣、臣僚身上掃視一圈,又沉聲說道:

  “魏帝下旨,知會淮南軍助我朝擒執叛賊,這個人情,孤的確受了。而我吳越無論巡江關檢,與魏朝隔江相望,還是與閩、吳、楚等國進行邦交來往,一切悉如舊制,也斷然不可給予魏朝興兵討伐的口實。

  畢竟于情而言,魏朝助我,卻要聯合諸邦對抗,這便是以怨報德;于理來說,現在也并非是合縱大朝的時候,我吳越如果牽這個頭,諸國非但不會敬服,只不過是枉自要招致來兵災戰禍......”

  正說著,錢镠頓了一頓,旋即又道:

  “高澧這個殘暴不仁的賊子...就按魏帝示下,將其押解至湖州凌遲處死,并昭告當地黎民,孤也會發罪己書,畢竟這害民兇丑,的確是孤應允其襲承父業,接掌湖州府署......

  而受人恩惠,自當感恩圖報。孤也會另行差遣使臣,點齊財帛珍寶,赴汴京拜碣上朝恩情,另命常州葷食黃酒,進奉淮南軍以做犒勞;

  歷經這場動亂,受災禍最為可憐的,到底還是湖州治下黎民...也不必過度猜測憂慮魏朝用意,眼下重中之重,還須盡快調度官員接掌湖州府署事宜,清點被戕害喪命的無辜百姓,速調撥錢糧賑濟撫恤。重新梳理戶籍...孤自會再下詔諭,如收容安置流民之法,十年之內,不向湖州征田畝賦稅......”

  又是一番交代下來,安排得井井有條。已有些上了些年紀,他遂擺了擺手,囑咐麾下臣僚務必各司其責之后,便宣布結束會議。而當錢镠離了王位,朝著殿外行去,待內侍趕忙上前接應時,也似聽見他們的君王口中正喃喃念著:

  “唉...夫人回鄉省親,至今也該回來了吧......”

  關于吳越國湖州刺史高澧殘害治下百姓,錢镠興兵討伐而迫使其叛逃出走,再到魏帝李天衢下旨命淮南軍出兵助吳越擒賊...直至兇賊高澧,最終被押解回湖州治所烏程,就在當地父老鄉親面前生受千刀萬剮處死,也終于已是塵埃落定。

  而吳越國遣使向汴京,進獻重金謝禮;淮南軍方面與南軍彼此來往也甚是融洽。

  聽聞吳越國派來的使臣名為陸仁章,也算是吳國朝堂中的后起之秀,現在正由鴻臚寺進行接待。李天衢也知此人原本也不過是看守林園的一介士卒,而錢镠游園時與其相談,發現這陸仁章談吐不凡,甚有才華,便提拔重用于他。

  而后這陸仁章歷任兩府軍糧都監使、內牙指揮使,于錢镠過世之后執掌政事,做為吳越第二代君主錢元瓘身邊的股肱心腹。只不過按正史線錢镠病逝后六七年,陸仁章便也染疾離世...所以他在后世的名氣也并不算大。

  按說據載陸仁章這性情剛烈,所以很容易為眾人所忌,不過他得魏朝鴻臚寺接引招待,倒也十分的恭謹客氣。畢竟吳越向魏朝稱臣,又是為了答恩送禮而來,李天衢心說接待臣僚待他禮遇,陸仁章好歹識得大體,也不至于在魏朝鴻臚寺作色造次。

  本來還尋思著自己又是否應出面,而親自與吳越使臣陸仁章相談一番。可是很快李天衢便得知又有一方勢力也派遣使者,抵至汴京,并請求與上朝交涉...李天衢自知那一方勢力派遣使臣的來路,然而對其為人卻十分厭惡,只不過權衡一番之后,還是決定親自召那廝覲見......

  汴京內朝大殿,李天衢端坐在上首龍椅之上,睥睨蔑視過去,神情也顯得甚是冷漠。而跪在殿中那人,只得把頭壓得低低的。他雖然瞧不清魏朝帝君打量過來的眼神,也明顯感受到大殿內也似有股威壓之氣,而震懾得他倍感壓抑,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

  原北平王王處直的親生兒子王郁,眼下卻因他義兄王都發動兵變,囚禁前任君王又倒向后唐李存勖,而被承認繼承北平國的王位...而本來也差點成為嗣君的王郁,在如今這等形勢下若是返回北平國,也必然會被王都宰了,以清除掉這個威脅到他王位的隱患;

  本來為李克用所器重而受到為女婿,王郁當初卻慫恿自己的父親背叛后唐,而倒向契丹...眼下又將后唐帝君李存勖的妹妹給拐到了塞北之地,還曾做帶路黨幫助契丹大軍襲掠盧龍軍諸地...他若是落到后唐軍手里,估計也絕對落不得個好死的下場......

  偏生他又被耶律阿保機收為干兒子,而且便只能為契丹鞍前馬后的賣命...也正是從一開始,便要做契丹人的奴才,不停的慫恿耶律阿保機中原江山富庶,應當趁機取之...也正是他親自帶隊指路,陸續為契丹軍馬帶路,而大肆寇鈔擄掠河朔諸地。

  而直至耶律阿保機身故之后,契丹國母述律平也答應了王郁之妻哭訴求情,打算遣他們回故土,然而王郁一聽卻急了,放聲哭嚎有言“臣本是唐主之婿,主已被弒,這行夫妻豈能相保?愿終身侍奉太后”...結果也使得述律平對王郁這個侍奉契丹的漢人,做出了很經典的評價:

  漢人中,惟王郎最忠孝。

  而如果按漢家兒郎的角度來說,那句話還有一眾理解方式,便是為契丹效命的眾多漢臣里面,這王郁漢奸做得最好。

  所以李天衢一聽契丹這是派遣這王郁前來請求覲見,心中也登時漫起一股凜然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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