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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9章 河西漢兒,要救;可他僭位稱帝,不行

  先聽得李天衢聲色俱厲的一通呵斥,曹仁貴面色微微一變,但似乎也是預料到魏朝會因張承奉自立稱帝,而脫離中原之事發難。很快他便冷靜下來,又向李天衢稟說道:

  “望陛下容臣詳稟:當年因黃巢之亂,唐室愈發暗弱,而涼州夏末、甘州回鶻等各族日漸壯大,阻扼歸義軍通往中原道路。更兼梁賊滅唐國祚,鄙國又怎能向偽朝稱臣?

  雖曾聽聞上國驅逐梁賊,雄踞中原,我等河西漢兒,雖有意朝拜陛下,怎奈相距路途遙遠,又有偽朝霸占關中,也實難朝覲上國。而吾皇...吾主雖稱帝立國,也是矢志振興郡國公張義潮被唐朝賜封為南陽郡開國公時漢家基業,若不是唐廷覆亡,而梁賊截斷鄙國與中原之間道路要隘,也實無意裂土分疆,而游離于中土之外。

  吾主即便立西漢金山國祚,也是不愿河西漢兒盡做胡語...當初那般而陛下英明神武,討滅梁賊,拓疆兼并河、甘二州。鄙國終能拜謁陛下,也自愿奉上國為中原正朔,還望陛下明鑒!”

  曹仁貴雖然為他眼下的主公張承奉賣力辯解,可是李天衢卻很清楚,如今由于時局的演變比起正史線的軌跡提前了許多年,而使得梁國覆亡與張承奉建立西漢金山國的時間線大概重合...但如果是走正史線,唐室未絕時,張承奉可就已經宣稱不再奉唐朝為正朔。

  換而言之,比起他祖父張義潮收復河西諸州,重歸中土的理想,張承奉意欲一統河西,則更多的是為了他稱帝建元的野心。當然他們歷經爺孫三代,中土的局勢也大有不同。張承奉遠離中原,又見中土還處于諸藩割據的亂世,所以他也不打算臣服于其中任何一方,而打算自立門戶。

  只不過意欲復興重新掌控他爺爺輩鼎盛時的疆土...張承奉還真就沒有那個本事。

  這次卻是既看破,也要說破...李天衢面色稍緩,隨即又長聲問道:

  “張承奉遣你前來覲見朕,想必也是因為與甘州回鶻屢番殺伐,卻勝少敗多,只轄瓜、沙二州之地,已有覆亡之險。而朕取甘州、河州,也已抵至原歸義軍治下疆土,張承奉便以為有強援可以倚仗吧?”

  曹仁貴聞言微微一頓,也情知西漢金山國與甘州回鶻之間的戰事,只須稍加打探便知,而決計不可能瞞過魏帝,遂也干脆的回復道:

  “正如陛下所言,甘州回鶻累犯疆土,鄙國形勢險急。為保河西漢兒先人遺業,倘若蒙陛下軫恤,勞煩王師興兵救難,鄙國也銘記大恩,也必當年年進納歲幣,而永為上國之西疆屏障!”

  “如今張承奉既已稱帝自立,非是中土正朔的臣屬藩鎮,所以他與甘州回鶻交戰殺伐,按說朕也沒有插手干涉的理由。

  畢竟河西、隴右局勢錯綜復雜,如若我魏朝無端對甘州回鶻用兵,也極有可能牽一發而動全身。可是朕也不是不能保他,也未必非要興兵動武......”

  李天衢凝視向曹仁貴,繼而又意味深長的言道:

  “顧念瓜、沙二州,多是漢家百姓,也是看在郡國公的面上。我朝的確可以施以援手,以解張承奉倒懸之危。但是有個條件,還要看他答不答應。

  他既然自稱天子,立西漢金山國,又將以什么名義臣服于朕?你既說他愿奉我朝為中原正朔,歸義軍本由唐廷所設,朕揮軍已抵至河西、隴右之地,自然也要收復唐朝失地。可天無二日、國無二主,我朝又何必救援僭位自立的一方藩鎮?

  若要朕出手相助,那張承奉也務必要去帝號,再對我朝上表稱臣。否則他以光復河西漢兒為名,實則意欲裂土分疆,自立一國...只是為勢所迫,才央求我朝,還真以為朕是好欺瞞的不成?先前的事,朕不與他計較,可如果再執迷不悟...休說是甘州回鶻,按理說,就憑他那僭號稱帝的大罪,朕不是也當興兵討伐?”

  曹仁貴再是能言善辯,一聽也不由犯了難。畢竟張承奉既已稱帝,自己又怎能代替自己的主公做主承諾?

  眼見曹仁貴似是還要討價還價,李天衢立刻把大手一揮,斷然說道:

  “此事你做不得主,也只管回去請示張承奉便是。如若不肯,朕與他也不必再談了。河西漢家百姓,闊別中土近兩百年,顛沛流離,也曾倍受欺壓...而郡國公當年聯決隴右河西、靈武西域,復漢人風化衣冠,造福漢家百姓,此乃大義所在。朕也愿鼎力相助,以保被隔絕在外太久時日的漢兒安樂生計。

  但是古人云德不配位、必有災殃,張承奉繼任歸義軍節度使,如今卻自稱白衣天子,金山國圣文神武帝,卻將為河西漢家百姓招致來滅頂之災!他以為治下又多有漢兒,朕便當義不容辭的出兵救他?無端征討與其為敵的諸族各部,難道就為了成就那張承奉自立稱帝的野心?

  你說為了保河西漢兒先人遺業,便央請朕施以援手。然而方今中原局勢,想必你也大概了解。唐末諸藩割據,再到如今諸國對持,亂世時節,漢人殺漢人便殺得少了?本來河西諸族各方勢力犬牙交錯,彼此征戰不休,如此兵戈擾攘、戰禍連綿,各族百姓俱受其苦...卻是張承奉貿然稱帝,又意欲向周邊的諸方政權開戰,然而實力不濟,便是把瓜、沙二州漢民往火坑里推!朕如若沒有打到河、甘之地,他又能倚仗誰去?這還是看在張承奉是郡國公子孫的份上,朕才勸誡他一番,否則哪里還容得他裂土稱帝?”

  李天衢侃侃而談一番言語下來,也聽得曹仁貴當即愣怔住了。他這才意識到,魏朝皇帝可不止是因張承奉貿然稱帝而惱怒,也更是考慮到了聚集于瓜州、沙州的漢民百姓生計。

  也的確如李天衢所言,本來歸義軍治下僅存的沙、瓜二州與甘州回鶻相安無事。結果張承奉自稱天子之后,甚至還曾放話稱勢必要“東取河蘭廣武城,西掃天山瀚海軍,北定燕然陰山道,南盡戎羌川藏平”...而用武力征服的方式陸續奪回歸義軍喪失的領地......

  然而即便事成,張承奉也并不打算回歸中土,這也就導致不但中原王朝容不下他,還到處樹敵結仇,招致來甘州回鶻等勢力的猛攻。本來以他的實力而言,倚靠他祖父在河西的威望左右逢源、猥瑣發展才是立足之本。卻枉自招惹強敵,這不正是給治下百姓招來災禍?

  曹仁貴低頭沉思,對于李天衢所言也深以為然,心中更是感慨念道:

  枉然稱帝稱王,也不過是自取其禍罷了,的確是張承奉太過魯莽...我歸義軍今時不比往日,以往便只得在夾縫中求生存,而今既然中原王朝已能介入河西諸州...歸附任憑魏朝驅策,而震懾周邊諸族各部,的確也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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