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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0章 看在先主的份上,為你朱家獻的最后一計

  遭受莫大打擊的朱友貞,險些暈厥過去。畢竟從繼承梁國帝君的位子以來,自己便一直處在焦慮當中...而他的姐夫趙巖,曾一力支持上奪來帝位,是為數不多能讓朱友貞信任,并且依賴的近臣之一。結果最為危難的關頭,趙巖竟然會舍他而去......

  而朱友貞也很清楚,趙巖這一出走,可也意味著他放棄在梁國朝堂掌握的權力,以及其余終究無法帶走的財富。然而他仍舊寧可盡快從長安逃離,那也意味著集趙巖認定梁國國都必然守不住,而終將被魏、晉這等死仇大敵攻破。

  可眼下亡國之危已是迫在眉睫,朱友貞即便打算下旨緝拿事到臨頭而舍棄君王逃脫的趙巖。可是康延孝所統領五千騎兵,即刻也將殺至長安城下......

  而發現敵軍蹤跡的武將與麾下兵卒,當時各個眸子驟然縮緊,他們怔怔朝著遠方凝視過去時,臉上仍掛著幾分惶恐之色。

  而北面的地平線上,升起的滾滾煙塵愈發濃密,直至要遮掩小半片天空。又有不少梁軍將兵聽聞魏國騎軍殺至的消息,驚慌趕來探覷,他們也紛紛聽見如雷的蹄聲接踵傳來,也變得愈發清晰。密匝匝的黑點猶如除了巢穴搬運食物的螞蟻那般,正朝著長安城這邊席卷而來。

  而騎陣前方,標示著康延孝身份的旌旗迎風獵獵飄揚。城關上方那一眾梁軍將官兵卒戰栗震恐之時,漫卷而來的鐵騎奔至距離城郭數百步的去處時,便開始慢慢減速。看那般架勢,似乎也要刻意向梁國君臣以及城中收兵示威,騎陣向兩翼伸展開來,騎士紛紛擎出一排排鋒利的兵刃映寒了天空,忽然間,又齊聲發出嘹亮的長嚎!

  而康延孝手執軍械,策馬耀武揚威的在陣前來回馳騁著,他那對招子死死注視著城頭上隱約可見涌動的人頭。其實他心中也很清楚,就憑五千騎兵,也終究不可能生生踏翻長安城墻。

  可是康延孝估計如今大梁國都內守軍數量有限,如若對方打算出城迎擊,再將其殺得個丟盔卸甲,也足以對城內梁軍士氣造成更為致命的打擊。而就算梁國君臣一直龜縮不出...朱友貞也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五千騎兵便足以把他逼到束手待斃的困境當中,想必現在心態也崩了,又還能硬撐得了多久?

  差不多也正如康延孝所料,等到終日寢食難安的朱友貞聽聞魏軍騎眾殺至城下,慌忙也與若干臣子趕赴長安北面城門。親眼目睹城外敵軍銳騎殺氣騰騰的聲勢過后,面色蒼白的朱友貞嘴唇顫抖得也愈發厲害,忽的他側過頭去,對身旁那個一并傳喚過來,然而已經許久時日未曾面見的梁國宿臣問道:

  “敬...愛卿...朕居常忽卿所奏,果至今日。事急矣,還望愛卿莫要記恨,如今這般形勢,又當如何是好啊......”

  本來身為梁國開國太祖皇帝朱溫的首席謀臣敬翔,如今非但也盡顯老邁之相,本來最得器重的開國功勛文臣,可眼下眉宇間仍舊夾雜著幾分郁郁不得志的滄桑......

  先前哪怕是受趙巖等對頭打壓排擠,可敬翔也仍舊上書直諫朱友貞處于深宮當中,而與他籌劃大事、執掌軍政的也都是身邊近臣,這也實在難以事先預料敵國大軍的動向。

  敬翔還曾上書諫言,朱溫在世之際,時常與麾下驍將一并出戰,雖然歷經宣武軍大戰等慘敗,但是好歹能夠針對敵方的動向及時作出應對之策。而朱友貞也應當時常與宿將舊臣征詢計策,妥善安排把守潼關等要隘的合適人選,否則國家早晚必有大患......

  只不過敬翔再是殫精竭慮,趙巖那邊進讒言道他只是因感到屈沉而心懷怨恨,便意圖游說陛下再度重用他這干自持開國功高的舊臣...到底是親疏有別,當時的朱友貞自然更為信任趙巖,所以敬翔的奏書都不必看了,國事,就不勞煩你插手了,而顧念你是父皇一代的功臣,就老老實實的呆在家里享清福吧......

  然而趙巖出走之后,朱友貞這才又想起敬翔這個跟隨他父皇前后二三十年,而就連朱溫對其言聽計從的開國功臣。

  然而敬翔瞧著淚眼汪汪,正巴巴的凝視自己的朱友貞,他也是滿面的痛惜黯然之色...即便當年軍機要略之事,朱溫都要征詢他的眼見。可從一開始,敬翔便直言向朱溫坦明自己不喜武職,只求補任文官...他也從來不是那種類似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軍師謀士,更不是三國演義中“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那多智近妖的諸葛亮。

  敬翔更偏向于蕭何那等類型的文臣,籌劃國家三、五、十年長期發展規劃的方略,才是他行家里手的本事。可是讓敬翔在這等形勢下用計迫退敵國大軍...休說再是神機妙算的軍師謀士,也不能扭轉朱友貞的亡國之勢,這對于敬翔而言,也未免太過強人所難了。

  然而面對著急切盼望,似乎已把自己當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朱友貞,敬翔也只得窮盡心智,思量一番后,他便黯然喟嘆,隨即說道:

  “方今魏軍騎眾已經殺至長安城下,段凝領兵至三原、富平設防抵御,然而被死死牽制住,而不能趕來援救...而臣當年安撫統掌夏、綏、銀宥、鹽五州的定難軍黨項諸部,雖然素與其親近。可北有魏、晉兩大國阻隔,也實難請求救兵,亦或北往投奔...何況這等形勢,定難軍也甚有可能不愿與魏、晉這等大國為敵,而要示好,反而對陛下不利;

  若請陛下集結城內兵馬,往南逃奔蜀國以避禍...可蜀帝王建,心中城府更深,先帝在世之際,他忌憚我大梁國力,方才肯示好來往。而如今我梁國岌岌可危,再加上先前那件事...南投蜀國,只怕是自尋死路;

  而吐蕃諸部林立,我國昌盛時可與之因利來往,我國危亡時卻不足以為倚仗...而如若長安終究保不住了,臣若是請陛下突圍西遷至鳳翔府,陛下又肯不肯依從?”

  朱友貞聞言一怔,隨即他立刻想起國難之時背離出走的趙巖,陡感心揪的痛楚,他慘然一笑,也嘆聲說道:

  “勢已如是,若出長安,一下此樓,誰心可保?”

  本來按正史的軌跡,康延孝獻策奇襲的是宣武軍汴梁,朝堂也有大臣力諫朱友貞應當西奔洛陽,而再盡可能招聚各地梁軍繼續與后唐大軍對抗。然而當時同樣也是徹底心灰意冷的朱友貞,便拒絕西逃,以為他自知一旦離開汴梁,也就更不能保證朝堂臣子、諸路軍旅仍會繼續忠心于他......

  何況如今康延孝已經殺至長安城下,能不能突圍出去投至鳳翔府,這還是兩說。更是萬念俱灰的朱友貞,現在也只是一個念頭:如若當真無法迫退魏、晉兩國大軍,他就算要死,也要死在長安。

  敬翔聞言后默然片刻,他忽的卻又道:

  “陛下既心意如此...臣所薦之策,只怕保不住我大梁國祚,只能說為保住陛下一脈宗室更添幾分指望...只是這般提議,當真有愧于先帝恩典...往陛下聽過之后,則賜死老臣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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