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朱友璋會些武藝,可終究也難以打退成百上千的軍健。龍虎、控鶴二都的兵卒各個如狼似虎,撲上前去,手執的長棍劈頭蓋臉的砸將下去,如雨點般落到朱友璋的身上...他也是無法抵抗。
兩棍重重的砸在朱友璋的后膝,迫使他當即跪倒在地。素白的綾羅,在同一時刻套在他的后頸上,兩員膀大腰圓的軍校,死死攥住白綾的另一端,就立刻發力拉扯起來!
被套在頸部的白綾驟然拉緊,朱友璋的身子當即向后仰倒,頓時感受到窒息的痛楚。他滿是恚怒之色的雙眼爭得大大的,雙手只能徒勞的拉拽,試圖扯開閉塞頸部大動脈的白綾...而朱友璋的雙腿瘋狂撲騰掙扎著,也是愈發的激烈,但也始終無法掙脫開來。
至于尚還處于少年年紀的朱友雍、朱友徽、朱友孜,奉帝君朱友貞旨意,一眾軍士上前將白綾套在他們脖子上用刑,則更是手拿把掐的易事。
兩日前,御前禁衛軍分別撲往朱友璋、朱友雍、朱友徽、朱友孜四人所處的藩王府邸,直接宣讀皇帝詔書,而將他們幾個一并軟禁起來時...朱友璋等人便已叫起了撞天屈。意圖謀反的,是伯父那一脈的種,我等與陛下,可同為太祖皇帝的親生骨肉,也根本沒有參與意欲篡位奪權的計劃...你下旨拒拿我們又是何故?
他們也完全沒有料到,朱友貞對待他的血親兄弟會更狠更毒...朱友珪弒殺父皇,又矯詔處死朱友文,而最終伏法,也已從宗族除名...而迫使他受誅,朕才得以登基繼位,暫朱家父子兄弟相殘,你們也都看在了眼里,就算還沒意圖叛亂篡位,但是朕也要根除你們以后有意謀反的可能......
何況我大梁國祚倘若保不住了...你們也不過是先走一步罷了,就算還能抵抗一時,就怕終究難以抵擋魏國大軍攻破長安...還要提防會有朝臣利用你們對朕不利,所以哪怕是兄弟手足,卻更該死!
朱友雍、朱友徽撕心裂肺的哭嚎著,也不過徒勞的掙扎了幾下,可是三尺白綾,卻仍然套在了他們的脖頸上并開始收緊...而幾人當中年紀最小的朱溫幼子朱友孜,他瞪著生得兩個瞳仁的眼睛,厲喝叱罵,也無法喝退那些一步步逼近的禁衛軍健,終究上前擎住他的雙臂,素白的綾羅,當即也套在朱友孜的頸上。
朱友孜身為重瞳子,他瞳仁中上下粘連的眼眸中也滿是驚懼與絕望之色。本來按相術的說法,他生得重瞳屬于異相,往往也是帝王的象征。而朱友孜竊以為喜,也認為自己有朝一日當能繼承父親朱溫的皇位。
然而重瞳子、帝王相,朱友孜是這么以為的,朱友貞又怎會不知這等相術說辭?
李天衢自也曉得,朱友貞會對他的親生兄弟痛下殺手,然而對于朱友孜而言也不算冤枉。若是按史載軌跡,在他二十一歲那年,便會派此刻入寢宮行刺朱友貞,最終卻已事敗而遭誅殺。
然而如今的朱友孜,尚還不過十三四歲大的年齡,按著他老朱家的過往事跡,雖然也萌生出了意圖弒兄奪位的心思,但也尚還沒有付諸于實踐當中。
然而導致朱友貞要骨肉相殘的最大誘因,卻是因為朱友能等其他藩王的謀反,哪知梁國亡國之禍就在眼前...他提前處死朱友孜,勉強還可以說是防患于未然,但是一股腦將朱友璋、朱友雍、朱友徽盡數賜死,自然還是寧殺錯、不放過了......
自從朱溫開始毫無忌憚把魔爪伸向那一眾兒媳,他老朱家似乎便再沒什么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可言...家族內部的倫理道德變得完全畸形,為了爭奪皇位,他們之間終究要自相殘殺下去,直至全部死絕為止。
隨著白綾被拽得越來越緊,朱友璋的臉已經憋成了絳紫色,他將嘴巴長得大大的,徒勞的試圖喘息。然而掙扎的動作終究漸漸停止下來,朱友璋因窒息的痛處,五官變得極度扭曲,雖然圓睜的雙眼中仍滿是絕望與怨毒,而過了良久,他那對招子便再也不曾眨動......
至于朱友雍、朱友徽、朱友孜三人,恐懼的表情也在他們臉上徹底凝固住。從開始時如同殺豬一般的哭嚎討饒,乃至歇斯底里的惡言咒罵聲交織在一處,直至現在內侍、宮女先前便已盡數被喝退出去的掖庭宮內,也是死一般的寂靜......
眼見朱友璋等四人無論勒住頸部的白綾如何再收緊,他們幾人也仍是一動不動。奉旨行事的指揮使又冷眼旁觀一番,才叫停了麾下軍健,又親善上前逐一試探鼻息,在確定朱友璋、朱友雍、朱友徽、朱友孜四人的確徹底死透了之后,才下令收殮他們的尸體,并親自趕赴大明宮紫宸殿,去向帝君朱友貞復命。
本來魏國大軍已殺至長安以北的要隘之地耀州南隅,梁國朝堂上下,便已經處于一片愁云慘霧當中。而在這個節骨眼上,帝君朱友貞竟然下旨將宗室子福王、賀王、建王、康王盡數處死,本來便是憂心忡忡、惶惶不安的梁國文武臣子當中,也更是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先前朱友珪弒父殺兄、謀朝篡位,便被大肆抨擊有悖人倫、禽獸不如...但好歹對朱溫、朱友文痛下殺手,是為了掃清他繼承皇位的最大阻礙與威脅,也并沒有對其他血親兄弟下手。可是朱友貞卻是無端擅殺,一股腦將他的親生兄弟殺了個干凈......
如此一來,朱友貞這個早已被定性為昏君的皇帝,在一些朝臣眼里可就不止是寵信奸邪、昏庸無能那么簡單...甚至就連蒙蔽上聽,掌權橫行的奸臣派系,也都察覺到朱友貞行事愈發的狠戾癲狂...他既然可以不按任何罪名,便要清洗殺絕梁國宗室子...這種形勢下處于危難關頭,他更容易受到刺激,若是再瘋起來,不是也甚有可能對朝中臣子下手?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而又有誰愿意常年伴隨著一匹時常要暴走發瘋的老虎?
甚至就連利用朱友貞的寵信,以勛戚的身份貨賂公行,梁國治下賄金財物,半數皆入其手而權勢最為熏灼的駙馬趙巖,也已覺察到朱友貞為人處世也變得愈發極端。如今梁國岌岌可危,休說是終究要亡國覆滅的可能性也是越來越大...本來能操控住的帝君行事倘若也愈發不能以常理度之,趙巖心想也要另為自己的前程做打算了......
然而差不多在同一時刻,由康延孝所統領的五千輕騎入乾州,便又迂回轉往東面疾行,過臨涇進入長安下轄地界,計劃也起到了奇兵之效。沿途梁國城鎮村坊,雖然也有梁兵部眾發現數千敵騎急行軍向長安的方向奇襲而去,立刻派遣快馬前去告急。
然而同樣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趕往長安示警報急的梁軍斥候再是心急火燎,彼此腳程奔速相近。所以當梁國君臣得知有奇兵要兵臨城下之時,康延孝所統領五千騎軍,前后腳便已然要殺至長安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