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精銳騎兵,由信誓旦旦必要一舉襲破的康延孝所統領,經過迅速整頓,攜帶可供幾日分量的干糧,便整裝啟程,先行朝著乾州甘北鎮的方向疾行而出。
然而輕騎兵利用機動性速度上的優勢,可以長途奔襲起到奇兵的效用。但是遠離主力軍旅,倘若無法達成奇襲的目的,再沒有援軍與后勤補給的情況下,深入敵方腹地,處境也將十分兇險。
可李天衢既知道這場史載中的戰例,當然要采用康延孝的計策。即便按原本的軌跡,他是向李存勖諫策出奇兵襲取汴梁,如今卻是建議迂回奇襲長安...可如今的戰略處境,李天衢也很清楚較之己方勢力也更為有利。
畢竟后唐滅梁的戰事當中,梁末帝方面接連派遣大將,還意圖集結陜虢、澤潞、關西、汝洛等諸地軍旅,劍指太原、兵發魏博,而意圖向后唐發動大舉反攻。所掌控的地盤較之現在要廣闊太多,兵力上按理說仍有與后唐抗衡的可能。
可是如今陜虢、澤潞、汝洛...等諸處領地,卻早已是魏朝治下疆土,現在梁國皇帝朱友貞的處境,也不是計劃向后唐發動總攻,這才造成兵力分散,致使國都防御空虛...即便治國御下的本事,朱友貞若是與李存勖相較可以說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可憑國力他本來還有余地再硬撐下去...然而只不過數千奇兵即將殺至城下時,那朱友貞按史載又是如何做的?李天衢當然也是心知肚明。
更何況,長安城中還潛伏著一些巡院侍衛司的密諜。負責打探、傳遞關中方面軍情的關陜守捉郎謝彥師先前趕赴華州策反李彥徽之時,便也曾吩咐下去,知會長安城內的密諜屬下,有朝一日本朝大軍殺至長安城下時,他們也將里應外合,配合攻城而力圖盡快搶占城關。
然而康延孝率領五千騎兵迂回進入乾州地界時,總掌三原、富平一帶防線軍務的段凝竟然主動出兵,率先去攻打北面王彥章駐扎的營寨。似乎也是因為屯兵于耀州南部的魏軍兵力在三萬左右,趁著尚還未于其它軍旅會師之前,手握八萬兵馬的段凝便打算以多欺少,意圖先殺一殺魏國軍旅的威風。
只是王彥章與殿前司下轄幾員將領得報之后,他們的反應幾乎都是:
呦呵?你還真敢來打,小老弟,你怎么回事?
經過雙方輕騎斥候來往哨探,彼此確定對方大軍所處的位置。一片平原曠野上,軍旅停止行進,旋即便立即傳出旗鼓號令。諸部將士也立即行動起來。
龍驤、虎翼、豹韜...乃至其他殿前司下轄的禁衛軍旅,畢竟多是訓練有素,而且身經百戰的精銳之師,布陣也著實迅速。對面遠處剛有幾撥部曲出現在視野之中,這邊魏軍京畿諸部軍旅陣前便已布下層層長槍盾櫓,騎軍于兩翼策應,弓弩手也都已就位,而只候所部將校下達軍令。
一撥身披重甲的騎士奔涌先行奔涌至大陣前列,聽著眾多馬蹄重重敲擊地表所發出的勁響激蕩翻滾,頗有搖天撼地那般的威武氣概,由一眾親隨驍將擁簇的王彥章也眸子中也燃起兩團火焰,似乎渾身的熱血也已沸騰開來。
當王彥章提著大槍,眺望凝視著遠方正在結陣的梁軍部眾,他忽的冷哼一聲,并喃喃說道:
“聽聞段凝那廝...不過是將他妹妹獻與朱溫做妾,又善于迎奉巴結,所以才甚得重用,也從來未曾聽聞他曾立下過什么值得世人夸贊傳頌的戰績...方今梁國國祚將絕,卻要倚仗這段凝支撐局面。且看他到底又有什么本事,也敢主動來尋我廝殺。”
然而王彥章不知道的是,如果按著自己原本命途軌跡,亦或者如果當年趕往宣武軍藩鎮投軍入伍時,并沒有遇見李天衢將他給忽悠的轉投陳州...他這個王鐵槍便會做為朱溫的心腹忠臣一直堅持到國家將亡時,而到了這個時候,仍要迫害誣陷剝奪王彥章的兵權,迫使其率領孤軍以寡擊眾,而最終被擒殺身死的幾個罪魁禍首當中,正包括這個段凝。
對面諸般旌旗獵獵卷動,密匝匝的梁軍士兵也正倉促的列陣。只不過人頭涌動的行伍當中,將官軍校所發出的斥責喝罵聲就從來沒有停下過。不少士卒,只是隨波逐流的向前方靠攏,隊列亂紛紛的站不整齊,只瞧雙方士兵排列成陣的景象,對比雙方主將治軍御下的能力,便已是一目了然。
而立足未穩的梁軍大陣中陣,主將段凝身上被做工精美堅固的勁甲包裹住,兜鍪、錦袍、玉帶...自上到下也都盡顯華貴。然而他的相貌氣質比起王彥章來可說是云泥之別,即便五官生得還算端正,偏生長著一雙倒三角眼,顯得有些狡詐與猥瑣...而段凝陰測測眺望向對面魏軍軍陣時,他眉宇間雖也夾雜著幾分憂慮,可是那對招子中仍透著一股兇狠......
瞧段凝那副模樣,似乎與一個眼見要輸得傾家蕩產,卻正要押上所有賭博,以盼著能有翻盤機會的亡命賭徒沒什么兩樣。
魏國殿前司都點檢使王彥章,我知道你猛鷙驍勇,極擅摧鋒破陣,也是魏朝當中,論功績屈指可數的元勛功臣,若是有擇選的余地,我也不愿與你在沙場上交手...可是梁國國祚還要延續下去,才能保住我權豪勢要的身份...我還偏就不信,趁著魏國其余諸部軍旅侵攻周圍州府,就憑我八萬大軍,還不能迫退你三萬之眾?
段凝咬牙切齒,心中念著。即便要與王彥章這等當世名將交鋒,他心中打鼓,也是百般不愿...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蠱惑住帝君朱友貞,而把控梁國天大的權勢,也更讓人欲罷不能。如果一味采取守勢,直到魏國大軍相繼殺至,戰略局勢上也將完全陷于被動...所以段凝到底還是做下了決定:
有賭未必輸,眼下起碼我軍力占據絕對優勢,不妨就博一回!我也不信你王彥章有必勝的把握,讓若戰事不順,再引兵撤回去固守便是!
梁軍大陣這邊,也響起密集的戰鼓聲。一撥撥由刀盾手、長槍手、弓弩手...組成的方陣徐徐而動,已經開始朝著對面早已嚴陣以待的王彥章所部魏軍進逼了過去。
“段凝倒敢主動前來招惹我等,他的目的無外乎就是向挫我軍銳氣,畢竟一直龜縮死守下去,等到陛下與其他袍澤軍旅揮軍來時,梁軍的局勢也將更為被動。不過就憑我麾下三萬京畿殿前雄兵,又怎能讓你如愿以償?”
魏國軍陣前列,王彥章瞧見對面梁國大軍發搶先發動攻勢,他臉上仍掛著一抹從容的笑意,隨即又豪聲喊道:
“既然來了,我便陪你耍一耍!”
殿前司下轄諸營的弓箭手,待聽得各部將校傳遞號令,齊刷刷的舉起緊綽的步弓,倏忽間,一張張步弓弓弦便已被拽成滿月狀,一支支鋒尖森寒的箭簇也被搭在了弦上,斜指蒼穹,已是蓄勢待發。
而在另一邊,幾撥步步為營逼近的梁軍方陣,眼見也要進入弓箭射程范圍之內。所部弓手也慌忙動彈起來,大概排成算不上如何嚴密的陣列,也準備施射出箭雨。
王彥章、段凝雙方軍旅,再經過幾輪弓箭對射之后,其余馬步軍眾很快也將逼近敵方陣列。就在長安以北的三原地界,再度展開一場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