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檀、張存敬,命你二人率本部兵馬攻取虢州治所弘農,給你們十日期限,務必要攻陷城郭!”
“遵命!”
“王虔裕,命你率部攻取潼關以東魏軍所設的幾處寨堡,占據道路要隘,陜州敵軍倘若出城意圖救援虢州,則立刻率軍掩殺。”
“遵命!”
“杜晏球、戴思遠,你二人率部于陜虢軍東隅巡視,發現魏軍援兵來時,就地拒敵,并立刻派遣快馬報曉聲息。”
“遵命!”......
隨著朱溫一聲聲令下,分派任務命各司其責而定。隨即便不由的退回御駕車輿當中去,又閉目養神片刻。當他再睜開雙眼時,眸子中陰狠煞氣仍是分毫不減。
如今身體狀況如何,還是自己最為清楚,朱溫也切實的感受到自己的確是老了...所以哪怕自知并沒有十足的把握,便如當年李天衢殺得他元氣大傷那般重新奪回控扼中原的霸權...他仍是不得不來。
畢竟比起死對頭李克用,自己還要大了四歲,而如今雄踞中原的李天衢比起他們兩個相對更是年富力強。朱溫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少年,聽聞李克用次子李存勖近些年來揚名于晉國軍中,已經能挑起大梁,而以李天衢的年齒看來,擇選嗣君應該尚還不是他迫在眉睫的問題......
然而反觀自己膝下的親子義兒,只除朱友文一個平素操持軍需補給雖然勤勉,但是在朱溫看來卻是有能吏之才而無雄主之能...至于其余諸兒,就沒有一個堪當大用的!
所以趁著現在尚有精力操持軍政大事,為了朱家世代帝業,朱溫甚至自己只能放手一搏。否則龜縮在關中地界,李天衢卻占據著中原大片富庶疆土,長此以往下去雙方的軍力、人口、資源...此消彼長,差距只會越拉越大。直到自己抱憾身死,自己的子嗣休說殺回中原,多半還會敗光了他拼死拼活打下的基業。
此時此刻,朱溫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隨即忿恨的陰聲念道:
“當年共同征討黃巢之時,本以為朕日后的心腹大患必然會是那跋扈猖狂的李克用,卻沒料到你李天衢才是妨礙朕成就霸業的頭等宿敵...時至今日,朕也等不起了...李天衢,你我之間的爭斗,只能徹底做個了斷了......”
與朱溫心態十分類似的,卻還有他原本的死敵楊行密。
江南宣歙、鎮南兩處藩鎮,吳國水陸諸部軍旅大舉調動。不久前裝病設計誘殺了大舅哥朱延壽,并休黜了自己正妻朱氏的吳王楊行密意氣風發的發號施令,吩咐麾下眾將不斷向江北魏國治下港汊發動襲擾攻勢,再計劃集中兵力,突然發動全力攻取一點,誓師要重新殺回江淮地界......
然而直到追隨自己打天下的心腹將領轟然領命,紛紛退下之后,楊行密頹然坐在帥椅上,臉上也已顯露出疲態。
裝作病入膏肓,而以讓權為名鏟除謀逆賊臣的計劃本來便是七分假、三分真,楊行密也已是五十多歲的年紀,如今他不但也過了巔峰年齡,很多時候愈發的感到力不從心,同樣也是膝下諸子就沒有一個讓楊行密青睞看重的...要為自己的家世打下一片穩固江山,也仍需要由他這一代君主放手一搏。
不止是淮南軍故地,就見江淮諸州也盡數為李天衢所奪...楊行密那張已顯露出病懨之色的臉上陰霾密布,忽的陰聲念道:
“孤昔年招聚三十六英雄起自于草莽間,行戰千里,逐畢師鐸、屠孫儒、戰錢镠、滅鐘傳...遂創霸業,也終究不能一直被你李天衢遏抑壓制...諸國割據紛爭,便如逆水而前,關乎我吳國日后的國運,成敗在此一舉。這個天下,還有要由孤來與你爭!”
一南一北,被朱溫、楊行密兩方雄主針對,形勢也已經十分嚴峻。李天衢班師移駕返回汴京,也立刻召開朝議。滿朝公卿,京畿諸司將領,盡皆齊聚于朝堂,開始商量應對來敵之策。
“傳旨命鄂岳軍丁會、淮西軍田頵、淮南軍安仁義巡江注意侵境吳軍動向,徐泗軍張歸霸統率所部牙軍南調支援。改良新設諸部水師裝備火器,也尚需要一段時日,眼下暫且不宜集結水軍舟師與吳軍正面決戰。
然而楊行密此番興師動眾,他麾下軍旅雖多善水戰,也終究不能靠船舶戰艦攻城略地。鄂岳、淮西、淮南、徐泗四鎮相互策應,采取守勢,只顧防備登陸犯境的吳軍部眾即可。短期內,吳軍也難以深入江淮地界,而要主動出擊予敵重創,還須解決北面強大敵手的牽制,進而再圖謀揮軍南顧......”
大殿當中,經過參議一眾謀臣各抒己見,不久后李天衢便敲定了調兵遣將分頭抵御朱溫、楊行密兩方大軍的安排部署,他繼而又朗聲說道:
“至于親自統軍前來的朱溫,由朕御駕親征,由韋莊、王師范、高郁...眾卿監國主持政務。揚武軍葛從周、淄青軍王重師與京畿殿前諸司一并出征,另由高思繼、康延孝統領所部兵馬任正、副先鋒先行馳援陜虢軍劉鄩。
既然朱溫終究不會甘心龜縮于關中一隅,出潼關天險,而要與朕再決一死戰...此番再復大傷他的元氣,也不止是要他再不敢東顧意圖奪回中原諸地,到了今時今日,我朝與梁國東西割據對持的格局,也該就此終結了。”
大殿當中,但凡所司掌軍旅被點到的一眾將領盡皆轟然領命,絕大多數人神情躍躍欲試,眼中也滿是振奮激昂之色。而李天衢環視在場群臣一番,微微一頓,隨即又長聲說道:
“朱溫也必然是再等不下去了...既然他與楊行密都要賭本國國運,集結大軍,又是親自引兵離開長安,過潼關要與朕立決雌雄...而他的死仇對頭,卻也不止朕一個。
最恨不得將其殺之而后快,卻始終不能得償所愿的晉王那邊得我朝傳遞聲息,想來他也必定不會無動于衷吧”......
本來出自于晉國的立場,如今與李天衢的魏國之間明面上和睦,實則各自猜忌提防,也早已是暗流涌動。梁、吳兩國夾攻魏國,晉國也完全可以作壁上觀,等候彼此大戰殺伐消耗軍力之后再圖謀從中取利。
然而也正如李天衢所想的那般,氣性強勢暴烈的李克用險些喪命之仇,又有殺子之恨,加上多少年來相互攻伐已不知折耗了多少將士的性命...他生平最恨者朱溫,如果有機會,數不清的血債也必定要去親自算個清楚。
魏、梁、吳三方會戰將至,李天衢的一紙文書也傳晉國國都太原。如今李克用也已感覺到自己逐漸年邁而心余力絀,本來悵恨念著恐怕這輩子也難以與朱溫那個讓他恨到骨子里的死仇再度相逢,也再無法親自手刃死敵...可是李克用看閱過李天衢發來的書信之后,立刻也如打了雞血一般,力排眾議,而當即做出了抉擇:
魏國既然肯借道接引我朝經由河陽軍渡河,此番不但要調動大半晉軍主力南征,孤也當親自掛帥統兵,去與朱溫那狗賊把這輩子的宿怨舊恨都算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