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李天衢稱臣,確定了朝貢關系。百濟王甄萱的胞弟龍蓋欣喜萬分,千恩萬謝一番之后便打道回府了。自此以后,無論是弓裔、新羅哪一方要對百濟用兵,也都不得不忌憚魏帝李天衢還會有什么動作。
而李天衢暫時還不打算直接出兵,因為現在只單單通過外交干涉,就足以影響朝鮮半島上那幾個割據政權的局勢走向。
畢竟百濟、新羅兩國與弓裔的對抗中現在便處于劣勢,時機上若是按原本軌跡,百濟王甄萱會請求吳越王錢镠出面進行調停。而錢镠做為中土政權的外交代理人,完全是以宗主國的身份處理百濟、新羅、弓裔幾方的外交事務。海東幾國也不敢開罪錢镠,對錢镠也是以上國君父相稱,而百濟王還直接受了吳越所冊封中大夫的官職。
然而李天衢把目光投完海外的時間,卻要比錢镠更早。當初還只是郡王爵祿時,便已向唐朝討要來可以直接與海外邦國直接進行交涉的玉冊實權,很早以前便已是中土王朝對外交涉的代理人,無論是影響力還是存在感,也要比吳越國強上太多。
按說你們本來會尊稱錢镠為君父,可如今吳越國既向我朝稱臣,那又該稱呼我為什么?
而百濟、新羅、弓裔彼此打羅圈架的同時,也都十分迫切的要與中土割據政權建交,以尋找政治依靠。百濟甄萱本來會與錢镠來往的最為密切;新羅也在積極的同吳越、閩等進行來往;
弓裔捕獲百濟出使吳越的使臣,遂便開始試圖與錢镠的死對頭楊行密建立外交關系;
而以后終將篡位奪權的王建改變國策宣稱尊王,奉新羅為宗主,然而在積極爭取到后唐明宗李嗣源的冊封之后,才能得以接受新羅末代王禪位,再討滅百濟而一統三韓。
所以就算中土也處于亂世,可新羅、百濟、弓裔以及后來的王建也都十分顧忌中原王朝所施加的影響。李天衢心說我更是要直接干涉,也足分化那三方勢力維持長期對立的局勢。畢竟正史中那個有能力一統三韓的高麗太祖王建,距離在篡權奪位應該還距離很久一段時日......
到了那個時候,就算難免要出兵進行直接干涉,但是弓裔、王建所建立的高麗這個國家,以后也將長期宣稱包括遼東在內的高句麗曾統轄的疆域,都是其固有的領土。這不要臉的臭毛病,也總要有人給他們治一治。
不過半月的光景,百濟國主正式接受大魏皇帝重授職事,甄萱受詔令被封為下大夫,又按百濟所獻本國官員的名冊分別重授職事。對于此新羅也曾表示不滿,遣使來陳述甄萱不過是本國境內的反軍首領,據地與朝堂對立,貴國又怎可冊封承認他政權?然而李天衢只輕飄飄幾句話便懟了回去:
你新羅既然尚未向我朝稱臣,有別處邦國奉朕為宗主,又干你何事?何況百濟當初確有其國,只是為大唐討滅。不是你新羅過河拆橋,慫恿百濟舊部起兵反唐,又趁機霸占了他國疆土?甄萱如今復立百濟國祚,對我朝又最是順服,朕便賜封藩屬國,又哪里需要你新羅的認可?
新羅國主恭孝王金峣不過才五歲大,那些挾軍弄權的國中權貴也不敢如弓裔那般索性與魏國斷交對立,生怕將李天衢得罪的很了,便只得接受又從他國境內分裂出去的百濟被中原王朝冊封的這一事實。
如此除了禁絕與弓裔更號的摩震國貿易邦交,與百濟、新羅兩國互市仍是一如既往。己方勢力的影響力向朝鮮半島三國滲透事宜暫時告一段落,根據當地時勢進展再糾采取不同的對策便可。
李天衢每日仍是以處理國事、批閱奏折為主。直至一日,他移駕至延福宮翠微殿,而很罕見的到了宮廷內所設戲臺前去聽戲。
這倒也不是李天衢忽然便對這般時節的戲劇有了興致,而是為了審核先前他交代巡院侍衛司張驍辦的那件事。
翠微殿中所設四根朱金木雕角柱上頂額枋屋檐,期間形成一大片呈正方形的空間。上面有旦、末、丑三角,正在演繹著唐朝時節十分風靡的歌舞戲《踏謠娘》,當中那個反串著女裝的男花旦咿咿呀呀唱的凄苦,周圍時不時還響起“踏謠和來,踏謠娘苦和來”的和聲。
無論對于古今戲劇的了解,李天衢也都可是個門外漢。但心說好歹也是小時候也是看過《曲苑雜壇》的人,何況李天衢自問大概也知道后來的京劇里分生、旦、凈、丑幾大行當,而現在看來,原來在唐末時節的戲劇當中便已又雛形。
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李天衢聽得那做女裝的伶人歌喉宛轉,腔唱古調,也是渾然天成,下意識的也不由搖頭晃腦起來。
方才還曾見過這個伶人跳過唐朝時節十分盛行的霓裳羽衣舞,也是舞態蹁躚、美不勝收,舞步也正與大詩人白居易所著的《霓裳羽衣歌》當中“虹霓霞帔步搖冠,鈿瓔累累佩珊珊。婷婷似不任羅衣,顧聽樂懸行復止”...等描寫十分相符。
而他做女裝扮相時,不知怎的,李天衢覺得這個伶人與電影《霸王別姬》里張國榮所飾演的程蝶衣氣質十分相似。還不至如此,李天衢雖不好男風那口,可是眼見臺上他傅粉施朱,也透著股花枝招展的媚態,應該也是一個很容易把人掰彎了的主......
然而方才這伶人又表演起劍舞時,趨步縱身又是飄逸如仙,舞動佩劍,雖然所使的是戲臺子上的花架子,但舞姿矯健輕捷,與眼下那副柔和的做派截然不同,又透著股颯爽英氣。無論扮什么,他都透著股別樣的風韻,看來還真是個戲臺上的“演技派”。
眼見李天衢端坐在檀木椅上,目光始終凝望向臺子上賣力表演的那個伶人,還連連點頭。張驍踱步上前,到李天衢旁邊俯下身子,說道:
“按陛下吩咐,巡院侍衛司擇選的那幾個伶人出身的男童,經過幾年培訓考核,還是當屬此人最為適合。其余人等,臣自會在巡院侍衛司安排個差事,而且能擔保不會泄露出口風,必要時也可派出以為策應。
而這少年郎非但伶人諸般行當俱已精熟,若是放到汴京瓦舍戲坊中,也必然會是個倍受世人追捧的紅角,更兼他已深諳做細作的手段。而且此人極重親情孝道,他娘染了癘癥,是巡院侍衛司差撥郎中救治,須日積月累的調養,臣也差人供著;而他兩個兄弟,也都全保他們謀得份吏職差事,衣食富足,也被牢牢的栓束在汴京。
他為人秉性,臣拿捏得已十分清楚,所以陛下若覺此人可用,便是派遣去做內應的時日久遠,而不得返歸故地,臣也能擔保他絕不會有貳心......”
李天衢又點了點頭,并悠聲言道:
“這伶人今年十五歲...看來年齒應也合適。愛卿行事謹慎穩妥,朕當然明白,如今看來,他固然是最合適的人選,只是這般年紀,若是長久要他自行做主,唯恐心性不定。所以還有些話,朕還須親口向他問明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