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陛下當初部署,安插入朱溫舊時東家劉崇府中的密諜,有四人在梁國謀了分吏職。畢竟那劉崇被朱溫封作殿中監,也是從三品的高官,提拔他府中親信、護院聽用,也是常例。
朱溫丟了汴京,與梁國朝臣倉促西遷,那劉崇便在長安掌朝集禮儀之事。而那四員密諜分別任掌管長安街道治安的金吾街使、與同隸于金吾衛晝夜巡查的武侯、看管外城城門門禁的門吏,以及殿中監門下的刀筆吏。
雖然說權職低微,可也還按陛下所言,潛伏至梁國的密諜很難躋身朝堂不說,而朱溫猜忌多疑,也更容易暴露。地位低了,也更不會引人注意,而潛伏在劉崇身邊做刀筆吏的,也是派出去的密諜中最精細的一個,由他經手的公文,也能探得些梁國朝中的機密。”
御書房內,只有李天衢、解青、張驍三人。而張驍正匯報當初潛伏在劉崇身邊,趁勢也已經安插進長安的密諜部署情況,他繼而又道:
“其余未被錄用的密探,也得照應,在長安城內開了兩家店鋪,而做為相遞傳達消息的據點,也是按先前定下的暗語口令。長安到底還是有各地商賈出入,只要不封城,打探的機密消息便能傳遞出來。
按臣部署,自長安起沿途設下傳遞機密的哨點,巡院侍衛司陸續也都派出得力人手經管。而派往長安城會見潛伏人員的密諜已回來復命,這條線已然是搭上了。”
李天衢聽張驍報告安插進梁國國都,隨即便建立起聯絡情報點的密諜進展事宜,他時不時的也點了點頭。
巡院侍衛司的設立已有些年頭,也是隨著李天衢治下疆土不斷的擴大。張驍與麾下幾員司掌這支密諜機構的親信,便也能搜羅到更多符合條件的人手。經過篩選,能被選出巡院侍衛司的密諜經考核極重親情,大多家人親族都在魏國治下扎根過活,如今也基本保正他們有朝一日外派之后也仍能保持忠心,而且關乎密諜的才能,起碼也都會有一技之長。
而陸續被選拔的人手逐漸成長的同時,巡院侍衛司的那一批老資歷身為密諜的素質也已相當出眾。經過張驍多年經營,這個特殊的情報機構也變得愈發完善起來。
“除非從梁國那邊有要緊軍情,潛伏在長安的密諜就按照他們現在的身份好生過活便是,畢竟傳遞消息的時候多了,暴露的可能也就越大。
在金吾衛、京畿門禁、以及殿中監等司署任職的,他們在梁國潛伏的時間越久,周圍的人越是習以為常,以后多半也有晉升的機會。就算職位仍不會很高,可是他們在各級司署奉命行事,往往更能察覺得風吹草動,也就更可能探取梁國的機密......”
聽李天衢囑咐說道,張驍恭聲領命。如今只是確認長安方面搜集的情報能夠傳達至汴京,尚還沒有探知梁國朝堂的機密軍情。不過有些事,并不需要處心積慮的打探,只消在長安居住一段時日,就算在街坊市井間,對于如今梁朝誰得勢猖獗、誰受打壓排擠,乃是官場上蔓延起何等風氣大概也都能有所了解。
比如當年還曾經與李天衢抵抗黃巢時并肩作戰過,因為迎娶了朱溫之女而更名的趙犨次子趙巖。他仗著自己是梁朝駙馬的身份,縱無戰功,也位居右衛大將軍兼大內皇墻使等要職,以勛戚自負,仗著權勢受賄斂取暴利,不但極端窮奢極欲,長安城中官僚、富賈趨炎附勢。大內皇城朱溫歲雖然說了算,而長安城市井街坊間卻多有趙巖的爪牙橫橫行枉法;
還有當年與梁軍之間的關系尚還和睦之時,由李天衢轉手送給朱溫的原時溥妾室劉氏,也按她原來的軌跡,又被賜給了妻室早亡的梁國首席謀臣敬翔。
李天衢當初甩手將劉氏送于朱溫,那婦人仗著其以色娛人的本事,果然仗著皇帝姘頭與梁朝重臣正妻雙重身份,也是專權擅勢、愈發猖獗。她非但驕奢無度,府中仆役婢女也是穿金戴銀,甚至還私設爪牙役使,梁國朝堂公卿權貴也爭相攀附。
然而長安城市井間的販夫走卒最為津津樂道的是,雖然劉氏被朱溫賜給了敬翔續弦為妻,可是也有人看見她時常出入皇城。聯想到這劉氏本來是皇帝朱溫的相好...涉及到權貴人物的花邊新聞,不管在哪個時代也都是好事的老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所以這個消息一經傳開,在民間的熱度便從來沒降下來過......
畢竟威高權重的公卿元勛,與當朝皇帝共享一女,就好比某大國的總統長期與國務卿夫人保持見不得人的關系突然曝光,小老百姓就算只是捕風捉影的聽過些傳聞,八卦起來也仍是樂此不疲。而敬翔如今知崇政院事,實際上在梁國朝中的權勢比宰相還大。所以市井間百姓時常笑言調侃果然是宰相肚里能撐船,自家老婆成天送上門去陪皇帝睡覺,他還跟個沒事兒人似的。
也就是綠帽子的典故是從元朝開始,否則現在眾人瞧敬翔頭戴的官帽都早已是綠油油的了......
而劉氏仗著背后有朱溫、敬翔這兩大靠山,趙巖則是駙馬勛戚的身份,李天衢心說當初自己本來便是有意為之,就是要把這兩人推到朱溫那邊的舉動,如今也終于見了成效。
梁國現在局勢本來便十分被動,國內還有佞臣挾權倚勢,朝堂內部也會愈發的烏煙瘴氣,隨著趨炎附勢的公卿權貴越來越多,還將就滋生出大批排除異己、謀一己之私的貪官佞臣。到時朱溫就算有所警覺,恐怕也難以遏制得住梁國朝中蔓起的這股歪風邪氣了。
更何況,就算朱溫心狠手辣、御下嚴苛,亦有雄主梟雄之才,可他也算不上能夠明察秋毫的君主,畢竟趙巖、劉氏這等敗壞他社稷誤國的勛戚貴婦,按原本的軌跡朱溫也不曾拿他們開刀問罪過。
能夠促成梁國朝中愈發的糜爛腐敗,對于我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好事,或許再觀望一段時日,梁國內部便將暴露出致命的破綻...李天衢正尋思著,忽的聽張驍又稟說道:
“長安那邊除了有劉氏那娼婦引得不少權貴爭搶攀附,以及趙巖賄賂公行、買爵鬻官,氣焰極是猖獗...還有個消息,倒也并非是梁國的軍國大事,本來是梁國宮闈間事宜,尋常百姓自然無從得知。
可劉崇受封殿中監,也兼管內院朱溫起居一些事宜。潛伏在他門下做刀筆吏的密諜從其口中得知,遂也一并把消息傳至長安內做傳遞情報的店鋪中...估計朱溫那廝,恐怕也著實要煩悶一陣了。”
李天衢聞言眉頭一挑,立刻問道:
“嗯?梁國宮中傳出的消息,難不成還會是朱溫的宮闈秘事不成?”
張驍微微一笑,也立刻回道:
“倒也算不上如何隱秘,前些時日長安皇城內宮似乎鬧得動靜甚大,更是人人自危,因為從那劉崇口中得知,朱溫那廝的正妻,如今梁國的皇后染了重疾,看來也是命不久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