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貨幣、金融、經濟等方面,李天衢在前世也不算什么深諳其道的行家里手,更何況這還是各處割據政權對持的亂世。不過眼見高郁言之鑿鑿,顯得十分自信,心說他既然有能力玩轉一方王國理財大事,也是在這個時代最為出類拔萃的人物。這倒也算是以史為鑒吧...想必他的鑄錢之法也能斬獲奇效。
而李天衢也注意到高郁比起當初流落逃難,前來投奔時的落拓,如今的他著綾羅華服,身上掛玉珠、佩玉,扮相珠光寶氣、貴不可言,聽聞這家伙除了自己的官邸外,又購置豪華宅院,很顯然他司掌商業財政這段時日,也沒少趁機撈錢牟利......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弊端,而高郁性情中最大的特點就是貪婪,極度追求奢侈華貴的生活。然而也正是因為高郁貪,他就會不斷處心積慮的刺激自己所效力的勢力經濟猛漲,再從中牟利。
比起清廉而能力卻平庸的官員,南楚馬殷本來會將你這大貪官視為他的諸葛亮。甚至后唐、南平等國也都忌憚高郁的本事而屢施離間計(高季昌傳言聞楚用高郁,大喜,以為亡馬者必郁也;李存勖對馬殷之子馬希范道國人皆言馬家社稷必為高郁所取,今有子如此,高郁安得取此耶)......
對待高郁還是那句話,你貪一分財,就要給我賺回百分利。而且以高郁的改制之法,按史載的確也將起到“商旅出境,無所用錢,輒易他貨去,故能以本土所余之物,易天下百貨,國以富饒”的效果,這個提議,應是可行,而高郁此人,仍要大加重用。
所以待高郁講完,李天衢沉吟片刻,忽的說道:
“如此便按高愛卿之意,取鉛鐵鑄錢,以為對外商貿易買賣之用,其個中細節,也全權由你來操辦。”
高郁聞言大喜過望,思付憑他這一手操作,的確也能促使己方勢力更為富庶,對他自己而言,也更是日進斗金、八方來財。眸子中貪婪的神情眼見掩飾不住,高郁又要連聲領命之時,卻忽的聽聞李天衢又說道:
“只不過最近聽聞...愛卿廣置豪宅,非但雕墻峻宇,平素也是池酒林胾、鼎鐺玉石啊...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你不會不明白。富足華貴的生計,是愛卿你憑本事掙的不假,可是在其他臣子看來,又會如何作想?
有些事,孤固然由得你自行其道,但是倘若因此而鬧出甚同僚失和,乃至政亂于內的是非...孤可絕不會坐視不理的......”
高郁聞言先是一怔,隨即他很快尋思過味來,臉上神情也變得凝重了幾分,當即便向李天衢恭聲說道:
“是!蒙主公提點,臣自會小心謹慎,絕不敢辜負主公厚望!”
李天衢隨后幾日考察的去處,被劃分為幾處作坊,有光著膀子的鐵匠站在一座座火爐前面,旁觀風箱勁吹,眼見爐火騰起丈高,有些鐵匠全神貫注的留意火焰的顏色,也要些鐵匠經過熔煉的過程,掄起手中鐵錘,砸向燒得通紅的鐵料,頓時耀眼的火星四射,叮叮當當的勁響聲似乎也從來沒有停過;
有些作坊內的官署中,也有胥吏來來回回的走動著,他們分門別類的整理著各式軍械、衣甲、弓弩,乃至攻城守城用具的圖樣。也有署吏正與工匠指向桌案上鋪著的圖紙比比劃劃著,絕大多數人的神情也甚是專注。
唐朝時節雖然便設有武器監,可隨后屢廢屢置,主掌繕治甲弩,按時交納武庫。而李天衢所設立的軍器監,除了是按宋制,制定各部各兵種的常備制式軍械、衣甲的制作標準,也招募能工巧匠,針對矛槊、弓矢、排弩、刃鏃、甲胄、投車...乃至火器等諸般軍器的改良,而進行嘗試研制。
李天衢很清楚由于時代科技的限制,也沒打算一步到位,而能立刻研制出什么火槍大炮來...不過五代十國完結距離宋朝一統江山,也就不過幾十年的光景。
雖然說宋朝在后世于對外戰事上屢屢遭人詬病吧...強干弱枝、重文輕武,當其實在軍旅配備的武具方面,卻是極為重視武備的朝代,不但是中華冷兵器歷史的巔峰期,對于火器的運用更是取得了突飛猛進的進展。
武器的發展經過積年累月過程,而不斷的積累著先人的經驗,李天衢心想盡可能讓己方勢力在兵器的改良、火器的研發上盡可能、盡快的趕上宋朝的進度,也必然會經歷一個曠日持久的過程,當這也并不算是異想天開。
直到李天衢與一眾胥吏來到軍器監火器坊,還沒入官署,便見到當初進取攻占揚州之際便已投從歸降,行軍打仗時也極好“玩火”的鄭璠迎將上前,并立刻報道:
“主公!按您旨意,進購的石脂火油,經過調配,已經封裝大小九百于罐。末將已擇選陰涼位置,藏于城南軍寨的庫府之內,也有軍士專門把守,每日嚴防杜絕明火。新制的噴火火柜,總計二百余具,也按主公吩咐,喚作猛火油柜,也已配置于末將司掌的神火都軍中。”
鄭璠歸降之后,李天衢新設神火都,不止任命他為都將。軍器監中火器制造研發事宜,也由他做為參議隨時提供意見。
神火都兵力不多,兩千五百余人,不過這支部曲以后本來就是做為偏師協同作戰,而且諸如密封又能隨身攜帶的猛火油罐,李天衢心說也可采用拋投之后,再以火箭點燃的戰法...也正考慮可以做為一些主戰軍旅的配置。
而鄭璠不僅是武職軍將,如今還身兼著相當于武器研發部門顧問的職事...看得出來他也很熱衷于此,尤其是以內盛猛火油,列陣以烙錐點燃火柜上的引火藥,而經過試用的猛火油柜展現出了更大的威力。鄭璠欣喜歡呼,那股子興匆匆極有成就感的勁頭,還真就是溢于言表。
聽過鄭璠奮聲報說,李天衢點了點頭,又問道:“除猛火油柜以外,按先前謀劃,以投石車施發火器,牽動拽索,用炮梢彈出,而直射敵方軍陣的戰法,按先前呈報,也能適用于戰陣當中吧?”
“正是!末將率領神火都部眾于城外軍器監擇選的隱蔽僻靜處進行嘗試,投石炮具施發紙和麻皮裹成的圓球,外涂瀝青、黃蠟,乃至由李珣李承務所提議的幾味毒草,經處理后同樣易燃,謂之‘毒藥煙球’,經施發后巨響陡起,火光騰空,并能立刻燃起濃煙,那毒煙霧風吹而不散。末將也押解去幾個犯了奸淫、拐賣罪狀的死囚,聞濃煙口鼻流血、昏厥不醒,久之則窒息而亡,以后用于戰陣,的確大有成效!
而末將以為,憑我調配猛火油之法,也以瀝青、黃蠟、麻皮附以火油,經投石炮具拋射而出。天空火球驟降,砸將敵軍陣列、城郭當中,也勢必能引起更大的混亂!只是這火油調劑的用度,火候還須拿捏得再穩妥些,待末將研試有所成效之后,也會立刻報與主公知曉!”
鄭璠正說著,眼見他神情愈發的眉飛色舞,瞧得李天衢心中不住腹誹道:
這家伙...小時候應該沒少尿過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