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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章 這倔老頭子,之前壓根留不住

  李天衢這邊哄過粉嫩嫩的閨女,那邊又逗玩著經過段時日,倒也與他混熟了的兒子,期間也不住略顯疲憊的揉了揉眉心。

  畢竟該辦正事的時候,李天衢批復治下安民、財政、轉運、海貿、練兵、邊防、鹽鐵...乃至已下鈞旨籌建的軍器坊相關等諸般事宜的奏書,其實還就和皇帝老子每日批復奏章折子沒什么分別;

  然而到了入夜時分...后宅其他的侍妾,眼見姐妹當中有兩人已誕下為李天衢誕下一子一女,又有兩人也已懷胎,也就難免嫌自己的肚子不爭氣,無論是出自于母憑子貴,還是真想有個自己親生骨肉的想法,李天衢就見那幽怨的目光仍時不時的飄來...這還真就得雨露均沾。

  所以得知朝廷那邊派遣使臣過來勸請,李天衢本來就沒打算親自見他,心想隨便找個幕僚將其打發去了便是。

  然而解青前來報說罷了,眼見自家主公手里抱著個奶娃娃輕聲哄著,心里也正感到有幾分稀奇之時,李天衢先是擺了擺手,正要隨意喚個屬臣去接待便是,只是反應過來解青向自己報說的名頭之后,李天衢微微一怔,隨即立刻抬起頭問道:

  “且慢,你說朝廷派來勸請我接受王爵的那個使臣...喚作什么?”

  解青的目光,也立刻從自家主公懷中抱著的襁褓當中,那不安分的仍在蠕動的嬰孩身上移了回來,并恭聲回道:“回主公,那位使臣,報說他是校書郎韋莊。”

  瑕丘牙署節堂當中,李天衢就見那朝廷來使已是六旬上下的年紀,他生著苦相,又是滿面的風霜之色,不過好歹看上去精神還算飽滿......

  李天衢自然也很清楚,這個名為韋莊的老者,本來他大半輩子都是在顛沛流離當中度過的。

  關中三輔京兆郡杜陵縣出身的韋莊,雖然是唐高宗、武則天當政時期宰相韋待價的七世孫,山水田園派著名詩人而世稱“韋蘇州”、“韋江州”的韋應物四世孫,可是父母早亡、家境寒微,而韋莊自幼勤奮苦學,只是恐怕到了他參赴科舉時,也不會想到自己將會度過數十年居無定所、四海為家的光陰。

  長安京兆、晉冀交界、江東浙西、江南衢州、豫地孟津、豫南泌陽、燕云古北、江淮徐泗、浙東婺州、贛地會昌、襄樊夏口、關中潼關...幾十年的時間里韋莊的足跡遍布神州各地,除了維持生計,而之所以如此折騰的理由則是,他這輩子先前的時間,也似乎主要只用在三件事上:

  養活自己準備科考,再趕赴長安參加科考的路上,以及黯然落榜后另謀個安身的去處而再度啟程......

  持之以恒到了這個份上,這老爺子的倔勁與韌性十足,本來畢生的理念就是要金榜題名,就是要當大唐朝廷的官,而不肯投從任何一方藩鎮勢力...李天衢估摸著他似乎也就是這一兩年內這才得中進士,終于達償所愿。

  所以李天衢知道韋莊以往雖然暫時投從昭義軍、鎮海軍曾做過一時藩鎮幕僚,可就相當于打個零工,耗了個幾十年的光陰仍舊不肯放棄,中科舉做個京官才肯踏入仕途...那么就算以往韋莊曾經途徑己方勢力治下地界,但也根本留不住他。

  不過我沒記錯的話...韋莊應該是由于川蜀王建勢必要吞并東川節度使顧彥暉,而按原本軌跡的這個時間點,尚還能擺擺皇帝架勢的李曄遂派遣他趕赴西川而代表朝廷出面調停,卻被王建給強留住,這才成了史載中的前蜀政權宰相...他又怎么會主動跑到我這里來?

  莫非因為皇帝李曄比起原本軌跡,卻是提前了幾年被朱溫給控制住,這就導致韋莊的命途軌跡也出現了一些變數?

  李天衢懷揣著疑問,又向已經恭謹施禮的韋莊回復道:

  “端己(韋莊表字)公才名,我早有[筆趣島www.biqudao.info]耳聞,所著《浣花集》、《秦婦吟》等佳作世間傳唱,更讓我欽佩不已。本來朝廷賜封鄭王,我愧不敢受,卻沒有料到因此能有緣與端己公相會,這也當真是意外之喜。”

  韋莊聞言,也立刻作揖說道:

  “節帥謬贊,老朽雖略有薄名,又怎及李節帥英名天下皆聞?而節帥憂國家之危敗、憂百姓之疾苦,興義師為天下撥亂反正,征討暴亂、蕩平群丑,威信著于四海,已是功名蓋世。然而朝廷賜封王爵,李節帥辭而不受。如此守正道而聽自然,也實教老朽心折不已。”

  李天衢微微一笑,隨即意味深長的說道:

  “端己公,你我有話直說便是,我不肯受封鄭王,非是因為高風亮節,也不是要矯情作態,更不是口是心非的欲受還辭...按先生看來,朝廷賜封我為鄭王,這到底是皇帝的主意?還是朱全忠的意思?”

  韋莊聞言神色立變,他本來似乎因漂泊浪蕩了太久,而眉宇間顯得苦大愁深。而聽李天衢如此說道,韋莊眼中也閃過一抹贊許之色,隨即便頷首回道:

  “節帥直問,老朽不敢隱瞞...雖然我官階低微,難以面見圣上,可是方今朝堂雖然對有些事由諱莫如深,是非公道,也難堵悠悠眾口...而老朽以為,朝廷賜封節帥為鄭王,不是因為圣意,而確實是梁王有意為之。”

  李天衢點了點頭,又道:

  “朱全忠...梁王如此做,卻不也是挾制天子、僭權亂常?那我又如何能夠接受王爵賜封?而端己公此番本該是奉朝廷旨意,勸請我受鄭王爵祿,而您也只是奉旨而來,想必對于皇帝受要挾降旨封我為王一事,心中也有諸多不滿吧?”

  韋莊聞言,他臉上那副苦相似乎又濃重了幾分。不久前他倒也仍是按史載軌跡,終于被中舉被朝廷錄用之后,似乎也是多少年來流浪慣了,他都沒在長安一直閑著,而后又因本身司掌的職事,依舊按原本的軌跡又到了渭南、鄜州、坊州地界打轉。

  倒也正因為如此,當初皇帝李曄由于李茂貞興兵再度來犯而出逃長安,韋莊也就沒有收到圣旨命他入蜀調停西川王建、東川顧彥暉的戰事。

  而身居外敵,韋莊未曾在李茂貞打破長安之際遭受兵災侵害,也并沒有伙同朝堂公卿,隨著皇帝一路東逃,先被韓建給攔截住帶到華州,隨后又被李茂貞押送著趕往岐州鳳翔,三轉兩轉的,最后卻落到朱溫手中......

  但是身為京官,韋莊也仍舊不肯另投他處藩鎮,執意要回到朝廷復職。然而本來所處的鄜州、坊州地界,隸屬于鄜坊藩鎮的節度使李周彝正因為援助李茂貞,而也被朱溫給盯上了...韋莊也是注定消停不下來的命,又費了番周折,這才脫離險地,而后便前往奔赴由鳳翔暫先押解往長安的皇家、公卿車仗,認死理他也要回歸到唐廷朝堂的群體當中。

  然而一想到隨后的見聞,以及對于自己內心造成的打擊...韋莊滿面愁容,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遂將皇帝李曄被朱溫控制后的處境,已經他又是如何會以勸請接受封王而出使泰寧軍的因由,向李天衢娓娓陳述,而原原本本道了個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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