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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章 他們兄妹三個,想辦法要弄過來

  還真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李玹心說方今各路節度使在自己統轄的領地之內只手遮天,若是觸怒了他們真就是嫌命太長了。還好李玹為人和善慣了,這次竟然與李天衢這個統轄幾處藩鎮,名氣在世間也是極大的節度使在此相會,尚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但好歹也沒使得彼此的沖突進一步的加大。

  “先生不必多禮,這本來天南海北的,你我所住之處相距甚遠,但今日有緣在此相逢,倒也是緣分,我遂有意與先生交個朋友......”

  李天衢上前笑呵呵的扶起李玹,隨即請他尋個去處相談。在本地權勢最大的土皇帝賞臉,李玹這個面子當然不能不給。而與李天衢一并來到當地一處規模不大的酒樓,尋個雅座閣子入席,對于李天衢的垂詢,李玹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稟說個分明。

  李玹與他兄妹三個,雖然世家居住在川蜀地帶,這千里迢迢的營商到了這密州臨海地界,的確也是事出有因。

  畢竟他們家世做的是安息香、丁香、沉香、西香、檀香、回蔥、茅香...等香藥(又稱舶藥,香料藥物)生意,而且大多商貨原產于西域,乃至中東地域,自然也就免不了要天南海北的奔波走動。

  而中東、西域特產香藥流入中原,通常也是州絲綢之路沿途貿易活動這一路線。當年有西域沙州豪族張議潮振臂高呼,招聚兵馬,驅逐占據沙州的吐蕃一方勢力,進而諸部收復瓜、伊、西、甘、肅、蘭、鄯、河、岷、廓等十州之地,而派使者攜十一州地圖戶籍入唐朝。

  由當時在位被贊作“小太宗”的唐宣宗李忱于沙州置歸義軍,升授張議潮為歸義軍節度使張議潮,如此“百年左衽,復為冠裳;十郡遺黎,悉出湯火”,中土收復諸州,大概也能使得河西走廊暢通無阻,李玹他們家的父輩仍可以走西域大做香藥營生,而使得家世殷富。

  可時至今日,張議潮已經病逝身故近二十年,隨著中土又爆發王仙芝、黃巢這般規模的造反戰事,西域諸族各部割據勢力開始反撲,沙、瓜、西、甘、肅、鄯...等諸州戰火紛飛、相繼淪陷,加上河西方面有拓拔部等黨項族的勢力抬頭...原本的商路再度被集切斷,這段時期再走西域那條路線做香藥生意,無疑也是險阻重重。

  而李玹這一代人,還要做香藥生意,已經改道赴嶺南這般時節的中土第一大港,順著波斯灣各國、印度洋、南海這一航線至唐廷治下,也是當時海外貿易忠心所在的廣州口岸。他兄長李珣也是為了研究藥學頗,趁著做香藥生意屢番游歷嶺南,印證由廣州傳入中土的海外藥物藥性。

  但是當年黃巢反軍下嶺南、攻泉州,先屠數萬猶太胡商,次年又克廣州,又大肆屠殺大食、猶太、波斯等胡商二十余萬,這還不算完,又縱兵將當地種植的桑樹砍伐盡了,如此無桑葉不得養蠶,以斷絕胡商采購絲綢的貨源......

  李天衢自然曉得此事,不過那些死在黃巢屠刀之下的海外商賈、廣州僑民,也未必全都是單方面的無辜受害者,很多人甚至可以說是死有余辜。

  按《舊唐書·卷十》所載:“癸巳,廣州奏大食國、波斯國兵眾攻城,刺史韋利見棄城而遁”,由于唐廷愈發糜爛昏聵,當年黃巢尚還沒殺入嶺南之前,廣州便有十二萬大食、波斯裔人立刻組織起上萬大軍發生暴動,聯合本國進入南海的船舶洗劫了廣州,唐朝官員落荒而逃,又是當地唐人漢民慘遭荼毒。

  黃巢無疑也是知道此事的,他雖然要造大唐的反,畢竟也是中土漢人,以其“你殺我一個,我便宰你十個”的行事作風,打破廣州之后非但是見到胡人就殺,還打算徹底截斷胡商入中土采購販賣的貨源商路,似乎也有出于民族立場而大加報復的心理,只不過...他大肆屠殺的舉動的確過激了些,更關鍵的是對于當地漢兒來說,黃巢不止是殺胡,也仍是屠城。

  眼下距離李天衢手刃黃巢,也沒過幾年,廣州那邊無論漢人胡人死得太多而疫病橫行,這也是致使黃巢打消了“欲據南海之地,永為巢穴”戰略意圖的重要因由,只圖繼續揮軍轉戰流竄。而廣州針對胡商的大屠殺過后,有阿拉伯商人阿薩德等僥幸生還,奔逃出海,波斯灣諸國聞訊震動,這段時期自然也不敢再至廣州做海貿生意,而當地涉及到漢人、胡人數以幾十萬計的屠殺,仇視對立的情緒尚未消弭,李玹他們兄妹三個雖然已歸化漢唐,但終究是波斯人的形貌特征,哪里還敢再去嶺南廣州?

  走杭州、明州海貿上路,江淮那邊孫儒麾下兇兵卻鬧得正兇。如此李玹他們世家經營香藥生意,不能坐吃山空,就算也未必能如以往那般大量采購海外商貨...長途跋涉的選擇至局勢更為穩定的密州口岸尋找開拓商機,似乎也是唯一的選擇了。

  而李玹比起他兄長李珣的性情而言“喜游歷、好攝生”,經商走動時被世人稱作李四郎,家中自然由他時常拋頭露面的到處走生意。結果到了密州板橋鎮之后,又聽說王建不遵圣旨,揮兵勢必要奪下陳敬瑄所掌控的劍南西川藩鎮...眼下入蜀的道路要扼被截斷,只得在密州逗留了一段時日,說到此處,李玹也不住的長吁短嘆起來。

  “原來如此,方今天下到處兵荒馬亂,先生為家世生意,卻仍要舟車勞頓的到處走動。每次出行也要耽著兇險...如今又暫時歸鄉不得,的確甚是勞苦......”

  李天衢附和著李玹嘆聲說著,心里則盤算這個李四郎的兄長李珣,就算暫不說他的文學造詣如何,也還是這般時節最頂尖的藥理醫學名家,他所著的《海藥本草》、《證類本草》等著作于后世大多失傳,但在這個時節記述諸多中土、海外藥物的形態、性味主治、附方服法、制藥方法、禁忌畏惡...等諸多事宜,也是唐土最別具一格的醫經。

  倘若有機會將他招攏過來,以后自己麾下的文武才干也難免要涉及到生老病死,鑒于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或許也很難延續某些人原本的命數...可是多了李珣這個藥理醫學名家,是不是也有可能延續某些己方勢力心腹骨干的陽壽?

  哪怕未必能次次妙手回春、續命改命,好歹這個機會,也是爭取要嘗試的。

  可是李珣現在雖然沒有出仕,想必再過一段時期,也將會投到王建那里做了前蜀政權的臣子。而按史載于蜀為后唐所滅之后,他便不再出仕于任何一方勢力......

  而李珣、李玹還有個妹子李舜弦,將會被前蜀后主王衍收為昭儀。不但是個波斯美女,更是有文才、工為詩、善七律,以后也將會是當世知名的才女。前蜀亡國之后,后主王衍被押赴往洛陽的路上,連同親族被后唐莊宗李存勖所殺,李舜弦所做的“卻憂難得到人間”一語成讖,而后她似乎也是隱居山林,不知音訊......

  而如今有緣見到這李玹,看來也須設計誘使他們兄妹三個會做舉家搬遷的打算。否則過了這村,還真就再沒這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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