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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章 月夜,燈燭

  高郁被委派掌理治下諸藩財政大權,憑他的真才實學,李天衢會對某些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這也不代表他會容許財政賦稅、商業等方面貪污腐化的滋生。

  而尋常藩鎮設立之初,所招募主掌財政方面的各級官吏能力、品性也難免良莠不齊。李天衢又著手于財政收支考績上立下規定,又召喚來主掌地方補給、錢糧轉運的張居翰相商,要求他除了平衡各處財政收支,也慎重實行其監察地方官吏的權限,一旦徹查到各處藩鎮、州府、縣坊府庫錢糧收支蹊蹺務必上報,徹查按瀆、貪污等罪狀。

  除了由李天衢親自面見的高郁之外,那些時日其余慕名來投的人物仍是由張喬、杜荀鶴主持審核。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張、杜二人滿腹經綸,以他們的文采學識,走面試流程與人相談一番,對方肚子里到底有多少墨水,張喬與杜荀鶴大概也都能有個數。

  接下來要考核的重點,也不會像后世公務員考試的內容那般五花八門,中心點就在于:你覺得以你的才能可以勝任什么職位,如果當真任命你去擔任那個職務,又會打算如何做?

  那些自己幾斤幾兩心里也沒點數的,以及抱著有棗沒棗打三竿心思,能不能投到藩鎮官署混飯吃好歹也要來嘗試下的庸才,也都被打發走該干嘛干嘛去。而經過張喬、杜荀鶴審核有些學識才干的,大多都被調撥到諸縣牙署做個胥吏,以補充李天衢治下藩鎮內各處行政體系的基層人員。至于按張喬與杜荀鶴評定有能力做一州刺史官,或者直接舉薦給李天衢做藩鎮幕僚近臣的飽學有志之士,除了高郁以外,眼下還沒有出現。

  李天衢巡視徐、泗二州,不但天平軍治所那邊也須親自去安撫降從的幕僚屬臣,還要至密州考察市舶司口岸...這段時日于瑕丘、彭城、鄆城、板橋鎮幾處來回奔走,也極是忙碌。然而每到一處,寢房臥榻當中,其實大半時候也不是李天衢獨自一人......

  密州治所,諸城內一處官署府院的閨房內,李天衢站在閨床前不遠處,凝視著蜷縮在床邊的那個女子,她那鵝蛋臉上兩道細彎眉,生得細而不小,烏珠黑瞳澄清明亮的丹鳳眼,粉面桃腮、朱唇榴齒,至于玉頸以下...總之就是體態裊娜優美。

  只不過這個女子望向李天衢時那對鳳眼中依舊帶著幾分恐懼,畢竟她本來的夫君天平軍節度使朱瑄,也正與李天衢爭霸對抗敗北而丟了性命。

  本來朱溫奉同姓的朱瑄為尊兄,按說這個榮氏應該也相當于是他的嫂子。可是按史載軌跡朱溫斬了朱瑄,又見榮氏生得貌美,強迫將其玷污了幾夜,再挾裹她帶回汴州。而朱溫與朱瑄當初面上好的跟親兄弟似的,他的愛妻張惠本來也與榮氏有些交情。得知自家夫君干的丑事,張惠的反應則是朝著榮氏哭拜道“朱太尉與汴州同姓,互為大國,兄弟間以小隙起大干戈,殊為不幸,而命我姊受辱若是。假如太尉陷汴州,我恐怕也要和你一樣的下場”......

  朱溫在外再是好色放浪,可是卻又對自己這個愛妻十分鐘情。所以眼見張惠對榮氏這般態度,尋思也不便在愛妻眼皮底下胡來亂搞,便遣人送榮氏入寺為尼,從此以后也沒再碰過她的身子。而張惠心性善良,也時常派人前去看望榮氏,以保她衣食無憂。

  不過如今榮氏既然落到了李天衢手中,卻是做不成長伴青燈古佛的尼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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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天衢自問做人須有底限,可他到底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也更不會憐香惜玉到做濫好人的份上。人自有七情六欲,當數日前先行返至瑕丘之時,見到了這個朱瑄的遺孀,李天衢再行往密州也要攜著榮氏同去,自然也已是想好了要如何對她。

  此時此刻,眼見榮氏面色雪白,仍有些戒備的朝著這邊望來,李天衢微嘆了口氣,說道:“我與朱瑄是相鄰的藩鎮節度,恃強爭霸,而且都圖謀要取泰寧軍。彼此勢不兩立,也是一山不容二虎,若是我稍有疏失,敗在他的手中,下場也只會更為凄慘,所以我與朱瑄之間只能是不死不休。

  如今勝負已分,我也不會說什么粉飾標榜自己行徑的言語。殺夫奪妻,這事我是做下了,而以我與朱瑄的身份而言,這個世道,便是如此。你既然已是無依無靠,就跟了我吧。”

  榮氏聞言也不住的抿住嘴唇,她梳著的墜馬髻本來便是搖搖欲墜,鬢發凌亂,一綹秀發從臉側垂落下來,梢絲也抿在唇中,也似是后世婦人留著的那種危險發型...過了片刻,榮氏語氣中也仍不禁有些哀怨的說道:

  “妾身蒲柳之姿,又怎敢高攀節帥?而妾身萬念俱灰,也不過是婦道人家,男人爭長相雄的大事也做不了主。只求節帥哀憐妾身,許我從婦道就此去了,孀居終老,夫君既死,本來妾身不應獨活......”

  “你想走,卻還能走到哪里去?”

  然而還沒等榮氏把話說完,李天衢便打斷了她,又道:“你跟了我,也仍能得藩鎮節度庇護,錦衣玉食、富貴榮華,或許你不會在乎,可到底也能保得你安身周全。這般世道,你又打算到何處安身?也不必再說什么須盡婦道不應獨活,你暫且由我安頓也已有些時日,若是當真篤定了心思要隨朱瑄去了,又何必為難不定的等到今日?

  朱瑄在世之時,他是你的夫君,也是你安樂過活的倚仗,而須為他守貞節婦道,這也在理。可朱瑄既已亡故了,捫心自問,仍要因為他牽累得你以后孤苦無依、艱辛度日...你又當真心甘情愿么?”

  榮氏聞言不由的愣怔住了,她愕然望向李天衢,心中卻頓感五味陳雜。雖然站在自己眼前的是殺父仇人,但榮氏也很清楚諸鎮節帥相互攻伐,其中敗亡者的遺孀家眷,也只得任由勝利一方任意擺布...其實李天衢至今以來對自己的態度,榮氏也很清楚已經極是善待了。而李天衢這一番話,榮氏雖然不愿承認,可是如今她的心境本來便是搖擺不定,卻不由的有些認同眼前那個男子所說的言語。

  忽然又將李天衢踱步向自己走來,榮氏驚呼一聲,下意識的本來要起身反抗。可是她的雙手剛舉起一半便停住了,腦海中天人交戰,更是芳心大亂,榮氏想伸手把李天衢推開,但她不但很清楚掙扎也是徒勞無用,心中也浮現出一個蹊蹺的想法:我又應不應該抗拒呢?

  如此這般,榮氏怔怔的不做動作,眼睜睜看著李天衢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就這么瞧著他解下了簾幔床帳,而將他們男女二人與床外隔絕開來。

  而榮氏與李天衢所處的閨房之外掛起的燈籠內火光卻似忽然升騰了幾分,燭焰搖曳,擺擺蕩蕩著,影含今夜燭,心意幾交橫,約莫一個時辰過后,燈籠內的燭焰慢慢趨于平靜,火苗撲騰的響動聲也漸漸消逝,天地間萬籟俱寂,直到一夜春宵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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