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瑄心中思量,他處心積慮的要奪取鄰道藩鎮,由自家兄弟朱瑾奪取泰寧軍,實則也與李天衢是一般打算,迫切的要爭取對外擴張的空間。因為天平軍下轄的領土實則也不過統掌鄆、曹、濮三處州府,其實比起義成軍李天衢地盤也大不了許多。
如此雙方藩鎮根據下轄領土,而能夠發展壯大的實力上限,實則也差不到哪去。
而李天衢這次出兵至宋州與劉建鋒、孫儒廝殺兩陣,他能動員的軍力應該能有近萬兵馬,朱瑄估算自己就算比李天衢經營藩鎮的時日更為長久,除去駐守各處城郭鎮坊的部曲,出征時可以動用的兵馬大概也就在三萬人上下。
然而齊克讓司掌的泰寧軍藩鎮轄兗、海、沂、密等數州,下轄領土甚至還要大過義成軍與天平軍的總和。所以倘若李天衢與齊克讓做成姻親結盟,朱瑄的天平軍不但被夾在中間,治下領土、錢糧、人丁...等各方面的體量也要被兩處藩鎮聯合給徹底壓制。
何況南面還有秦宗權那么個最是難纏的死敵......
畢竟朱瑄不曉得如果不是李天衢橫插一杠,他堂弟朱瑾還真就能與齊克讓的女兒定下婚約,眼下更不知道李天衢迎娶齊克讓之女,竟會如他那般打算趁機立刻吞并泰寧軍藩鎮。明面上與義成軍也仍是共同對抗秦宗權的友軍。人家定下婚約又關他朱瑄屁事?鄰道藩鎮聯姻,怎么就得罪天平軍了?
李天衢可還沒有打破聯軍之間的協作關系,所以朱瑄自知心中那口惡氣還就得憋著,現在能利用的勢力還是要利用,還是要等到蕩除了秦宗權那個最大的禍害,再圖謀尋李天衢、齊克讓好好算賬!
“...除非是趁機能一舉控制住泰寧軍藩鎮中樞,先有名義占領其治所所在瑕丘城,之后再挾制住齊克讓,進而控扼兗州全境。才更有把握掌控得泰寧軍全境。否則你殺了齊克讓再奪了他女兒,更要遭世人非議不說,也未必能順利侵吞下泰寧軍藩鎮下轄各處州府。
方今非常時節,秦宗權那發了狂性的殺才勢焰猖獗。連同我天平軍在內,周圍各處藩鎮須聯合抵御他侵攻之勢,也仍是頭等大事。為免得節外生枝,也只有任從齊克讓歸返,至于那李天衢,暫時也不可動他。”
朱瑄長長的吐了一口濁氣,隨即又對朱瑾忿聲說道。而朱瑾聞言怪眼當即一瞪,又疾聲道:“堂兄!李天衢、齊克讓忒過可恨,咱們難不成就這么算了?”
“算了?又怎能就此罷休?”
朱瑄冷哼一聲,隨即怨惱的橫了他那蠻狠到不知權衡當今時局利害的堂弟一眼,又道:“咱們兄弟幾個志在天下,終究不能安于一隅。義成軍、泰寧軍...無論以什么方式都要奪下。然而越要做成大事,就越不能莽撞行事,還要看秦宗權那邊動向...眼下雖然明面上不便對李天衢、齊克讓出手,但也也未嘗不能暗中作梗,他們打算順風順水的結成姻親...也沒那么容易!”
而義成軍藩鎮這邊,李天衢主持督管打理政事,諸部兵馬整頓軍紀、日常操練也曾不曾怠慢。開墾納民,進而招兵買馬,在保持治下村坊耕田保證有壯丁耕種的基礎上,又從陸續遷徙安頓的平民當中擇選青壯募兵,藩鎮軍力總計至一萬七千人,也都被編制入各部軍旅,統一教習兵事。
李天衢聞報之后當然欣喜,畢竟治下兩州十縣地盤小,也幾無可以放養戰馬的牧原。還好當初追隨自己至義成軍赴任的嫡系兵馬盡是騎軍,也能補充騎軍編制。可饒是如此,搜羅盡下轄城郭鎮坊可以用于戰事的馬匹,滿打滿算也不過七八百匹,加上先后兩次殺敗劉建鋒、孫儒所部反軍,與丁會、趙昶瓜分繳獲這,麾下兵馬的騎軍這才有一千兩百匹。
而且要訓練騎兵的成本與時間,也要遠遠高出步兵許多。以后也終究不能一直仰仗著王彥章、張歸厚、霍存等善于騎戰的猛將憑個人武勇率領小股騎軍廝殺,如何盡快組建起幾支戰力強悍的馬軍部眾,實則也一直是李天衢冥思苦想的問題。
然而李天衢轉念一想,北地來的馬販...他們到底又是從何處而來?
義成軍鄭、滑二州固然戰略位置十分重要,也是連接鄰道藩鎮重要的商業流通渠道,可是鄰道黃河以北那魏博藩鎮牙兵,說白了就是一群能打仗的匪軍。雖然為了保證其它地方的商貨也能夠持續流動到己方領地,對方也不會雁過拔毛的太過,而一味的劫掠倒要嚇跑了眾多商賈,但是戰馬這等重要的戰爭資源,按說從北面魏博、西面河陽藩鎮也很難輕易的流轉至義成軍治下。
隨后又聽報說那從北面來的馬販頭子請求拜見藩鎮節帥,商議日后販運馬匹事宜,李天衢更是好奇。然而這三四百匹戰馬數目雖不算多,但以后若能長久至義成軍轉運通商,當然也是關乎軍備資源的大事,李天衢遂也立刻答應下來,并且親自前去檢視進購的馬匹,連帶著與那馬販頭領細議長談。
帶領一隊軍士到了白馬縣北城門口處,李天衢就見到數百匹馬兒擱置在城外徘徊,悠閑的踱至有些草叢的去處低頭啃噬,只有三五個馬倌在那邊看護著,看來也足以控制住那些馬匹。
周圍也仍有些販馬的幫手就地整歇,倒也順從,也都暫且上繳了販運時防身用的軍械。可是憑著長久廝殺征戰下來的閱歷,李天衢立刻發覺那伙身著皮襖,看來久經風霜的馬倌幫手他們不但身軀強壯,從舉手投足的行動看來,看似幾乎也都是長于廝殺的主。
方今時局動蕩,這些馬販靠東來西往、走南闖北也少不得要遭受馬匪流寇,甚至地方上縱容牙兵劫掠的藩鎮威脅。所以混雜著不少北地馬背上張大的游牧族裔,各個好勇斗狠,這倒也不稀奇。
只不過李天衢好歹也算是久經殺陣,以他的眼力看來這伙馬販行為舉止干練,與其說是抱團討活路的賣馬商賈幫工,則更像是一伙出身行伍的兵。
李天衢親自到來,城門口內外盤查的軍士見了,也紛紛肅身敬禮。一員小校聽過李天衢發付來的胥吏授意,便允許這伙馬販領頭的那人親自前去覲見節帥。而李天衢瞧著向那走來那人更是好奇,因為但見那馬販領頭的看來最多也就二十上下的年紀,比起其他北地久經風霜的馬販面色也更白凈了些,帶著些剽悍的幫手做販馬營生。他歲數是不是太輕了?
而那馬販頭子行至李天衢面前,恭恭敬敬的施了個禮,卻又低聲報說道:“李節帥,末將郭崇韜,本為昭義軍李克修李節帥麾下戎尉,奉上官與史都督鈞旨,有要事特來傳達于節帥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