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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章 上源驛之變, 事要鬧大了

  現在最好是兩頭都別得罪,卻又要給李克用一個滿意的答復的話......

  李天衢心中思量片刻,隨即說道:“朱節帥本來不過是碭山布衣出身,雖一時從賊,又得投效朝廷,如今身為強藩節帥,也稱得上是當世豪雄。只不過...末將以為,朱節帥投從朝廷后,于長安戰事雖也立下汗馬之功,可當時李節帥統領河東軍嶄露頭角,大破巢賊,而居首功。

  如今也是如此,若無李節帥為聯軍中流砥柱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不止是末將也斷然無法僥幸取黃巢首級,至于朱節帥...無論復奪長安還是今番戰事,恐怕也不會有今日這般成就。”

  “當世豪雄?哼!碭山布衣出身,卻一時從賊,說白了他當初就不過是一介閑漢無賴罷了。”

  李克用雖如此說,可似乎對李天衢的回復相對還算是滿意,他轉頭睥睨過來,又說道:“你小子,還算有些見識。這件大事倒教你做成,也可說是一鳴驚人了,朝廷封賞到時,你也不至窩在一處州府做個都將,以后我們倒也可多做來往。”

  直到朱溫驅步過來,李天衢也不便再與李克用低聲攀談。這個時候現場的氛圍已經有些微妙,宣武軍方面前來接迎的兵馬,眼見李克用那副端著架子擺譜的模樣,當中也有人臉上流露出不悅之色,而河東軍方面幾員騎將也驅馬上前,擁簇著他們那毫不顧忌霸氣外露的主公,也頗有些盛氣凌人的意味......

  在場眾人里面,有心思細膩的已感受到有些蹊蹺。但好歹也是聯合作戰的友軍,朱溫與李克用雙方人馬也不至一見面便大打出手...而李克面上要壓過朱溫一頭,可是他也還沒莽撞到在對方地盤刻意尋釁要開打的份上。

  說不上十分熱誠和睦的寒暄一番,由襄邑同往汴州一處開敞的納涼亭榭當中,朱溫也早已遣人設下席宴。各自麾下兵馬在外就地整歇,而此間也不同于尋常建筑在路旁,以供行人休息的尋常涼亭,面積相對寬廣些的三亭兩榭,容得下宣武、河東、陳州三方的領頭人物與身邊近臣,而李天衢如今憑著斬殺黃巢的功績,自然也有資格入亭居于偏席一并飲宴。

  而朱溫、李克用這兩個務必要密切關注的人物同席相處,也讓李天衢能更加深刻的做兩相比較......

  在后世習慣稱呼為十三太保的義父李克用,李天衢本來腦海中浮現出這個人物,對他往往是威嚴老練的長者形象。然而眼下李克用正值風華正茂,乃至銳氣方張之齡,尚還未滿三十周歲的年紀便已收了許多義兒...所以李天衢與他相處時,總感覺對方就算賞識看重你,也往往會處于強勢的一方,所以也就難免會讓人感覺到他性情倨傲、跋扈、霸道,但也是個說一不二,更為干脆直接的鐵血軍人;

  而與朱溫相處,他相對更平易近人,可是李天衢通過與他相處了解,尤其是在開了后世史載視角的情況下,朱溫雖然同樣御下治軍嚴苛而有威儀,但他則是個徹頭徹尾的陰謀家。

  與他們二人打交道,無論是以屬下或者盟友的關系,倘若觸怒犯了某人的忌諱...按李克用的性格而言,他通常會恚怒暴起,指著你的鼻子一頓臭罵,但這種人的心思相對往往能夠揣摩得更清楚些;然而朱溫并不常會把不滿猜忌的心思表達出來,可是當朱溫翻臉反目之時,往往也就代表他已動了殺心,并且將屠刀也早已架在你的脖頸上了......

  正如一眾人入席期間,朱溫趁著向李天衢道賀而只兩人攀談的時候,比起當初刻意擺出禮賢下士的做派,他再與李天衢相處時的態度明顯多了幾分玩味,而別有深意的問道:

  “李都將年紀輕輕,竟斬獲如此奇功,當真可喜可賀,看來俺以后也倒要仰仗才是...只是俺已曾聽報說,感化軍時溥大敗巢賊,而發兵追往虎狼谷,卻又兩百余名將士盡皆陣亡,也不知到底是何人所為...當時李都將想必正截殺住巢賊,可曾探尋見又有哪路的兵馬,竟敢戕害我等友軍部眾?”

  李天衢心中暗罵了聲老狐貍,暗付當黃巢被自己所殺的事情傳開,不止是朱溫,感化軍時溥那邊也必然會猜疑到我頭上。但是既然沒有真憑實據,我一推三六九就是不認,就算與感化軍已算是結下梁子必遭忌恨,但衡量收益與代價,這事做的當然值得。

  而朱溫忽然提起這一茬,他不但也因誅殺黃巢大功沒落到自己手里而不甘忿怨,明顯也是在試探我有無把事做絕做狠的膽魄,又在權衡我是可以利用之人,還是早晚要思量如何除掉的隱患。

  跟這號人打交道,可不止是心累,也更容易還蒙在鼓里時便已招致來殺身之禍...李天衢也揣著明白裝糊涂,故作訝異的回復道:“末將卻是聽聞感化軍時節帥,與天平軍朱節帥之間起了沖突,亦折損了些兵馬,難道那撥部眾也不也是因兩處藩鎮之間爭執而無謂折亡了?

  當日虎狼谷地界不止巢賊敗軍,反軍分崩離析,恐怕也多有殘部兵馬奔亡出沒。末將僥幸取得黃巢首級,心想盡快稟說上奏事關要緊,自然不敢耽誤延俄,是以周圍還有何處廝殺,也全然不知。”

  朱溫雙眼微瞇,意味深長的凝視片刻,見李天衢神色坦然,遂又意味深長的說道:“原來如此,李都將所言倒也在理,只不過...感化軍大敗巢賊余眾,黃巢首級本來唾手可得,卻教都將爭來這天大的功勞,又枉自折損些兵馬,俺雖信你所言屬實,只怕時溥那邊不肯信吶......”

  彼此都是心懷叵測,也沒幾句真話。所幸匆匆一番言語,朱溫還要與李克用、趙犨等人應酬,也沒功夫一直耗下去。李天衢心中頓感輕松了許多,而方自入席還沒多久,河東藩鎮方面又有一員將領踱將過來,并對李天衢笑言道:“李都將手刃巢賊,立下不世之功,當真是后生可畏!我也有意結識,咱們多加親近親近。”

  而李天衢見那河東將領貌相剛毅、氣概雄武,而且方才眼見河東兵馬來時,他驅馬跟隨在李克用側首,顯然也是河東藩鎮當中甚受重用的心腹將帥。更顯眼的是,朱溫、李克用、趙犨三方藩鎮州府隨行入席的將官里面,唯獨他披覆著一身雪白的戰袍......

  李天衢心思一動,遂立刻問道:“將軍莫不正是世人贊曰白袍史敬思的史都督?久聞史都督威名,在下欽佩久矣,有心攀緣結識,如今得見尊顏,也是大慰平生。僥幸為國成就大功,卻蒙都督謬贊,在下實不敢當。”

  史敬思聞言朗聲大笑,隨即擺了擺手說道:“李都將,咱們沙場上建功的男兒,我也是個直人,你不必太過客套!而都將前途不可限量,倒是我有心要來會會后生英才。畢竟我家主公雄霸一方、睥睨群豪,而能讓他大呼可惜之人,這般年紀的也唯有李都將你一個!”

  先與朱溫爾虞我詐一番,再與這史敬思結識相處,聽他言語應也是敞亮豁達的性情。然而同這個史載人物親身接觸,雖然對他的初印象十分不錯,但也正因為如此,李天衢心中很快便暗嘆了聲,思付道:就算你驍勇善戰,且算是個豪壯痛快,可以結交的人物,然而你們河東親隨部眾,到底是要隨著李克用途徑汴州,再北渡返回河東藩鎮......

  畢竟再啟程上路,恐怕用不了多久,也將到你史敬思生命終結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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