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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章 終要交鋒,方知遇到難惹的主

  李天衢的反應已很是迅速,他意識到城外敵軍此時也只是朝著濃煙里齊發亂射,便立刻組織麾下將士憑借堅固的城防及時止損。

  不免仍是付出了一定的傷亡,生生又硬抗住對方射來的幾輪箭雨,直待城墻前滾滾濃煙逐漸變得稀薄起來...李天衢卻又聽見城外激促的鼓聲大作,也立刻意識到敵軍又要弄出新的花樣來。

  十分勉強的微睜開滿是血絲的雙目,并透過稀疏淡薄的黑煙向城外望去,李天衢忽然發覺大批的敵軍部曲層層迫近,仿佛使出了縮地成寸的戲法一般迅速拉進了空間的距離,在這一刻又忽然出現在宛丘城前不遠處,與攻城的先頭部曲匯聚成黑壓壓一片汪洋!

  天地間霎時間似被令人窒息的凝重所充斥,張歸霸、張歸厚、張歸弁兄弟三人統領著所部兵馬立刻逼近宛丘,無數雙森然而殺機滿臆的目光齊刷刷翹望城樓...而李天衢大概又瞧清了對面匯聚集結的軍中當中矗立起數百具撞木、疊橋、木幔、...也不由狠狠的咒罵了聲,并暗付道:

  原來如此!

  黃巢手下的兵,本質上仍屬于大規模流竄作戰的流寇集團。以往在轉戰席卷天下攻取那些無論城防、軍心不堪實用的地方州府時,固然能把運動戰的優勢發揮的淋漓盡致,但是便如熊瞎子掰苞米,更如生得根直腸子吃完就出,曾經打下的地盤雖多,可幾乎都是大肆禍害一番后便無法長久堅守得住。

  而這樣的軍隊往往對于行軍的機動性要求很高,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故而黃巢以往幾次死里求生、化險為夷都是因仰仗著麾下大軍這種特性,能夠從幾路圍剿官軍的縫隙中及時撤退,而回過頭來也能將唐軍打得顧此失彼。

  然而這樣的軍隊,由于要避免托緩行軍腳程,所以向來都缺乏成建制的重型攻城器械。

  所以李天衢本來并不會顧忌反軍中會樹立起成批成片,但做工又相對繁復耗時的大型投石炮具,對方無法將上百顆沉重的石彈砸向城頭,而從遠程對敵軍造成可持續性的猛烈破壞,同時又因其它重型攻城器械的缺乏,所以所能采取的攻城戰術往往局限于蟻附填命的方式。

  可是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在面對陳州宛丘這等難啃的硬骨頭,敵軍也唯有連夜趕工打制相對簡陋的攻城器械。

  而對方指揮攻城的將領十分清楚己方軍隊的特性,放火生煙便相當于是障眼法,教你先做睜眼瞎子,待回過神來時便已攥緊了拳頭眼見便要打在面門上,這又如何能夠應對!?

  數百具攻城器械好似憑空出現在城前,城外的壕溝上已鋪滿了才得踏實的踏板疊橋;攻城的撞木被幾隊攻城步卒架起,眼見便要重重的撞擊在緊貼城門收起的吊橋上;如鬼魅一般出現逐漸稀薄的黑煙另一側,數十具堪堪與城墻高度持平的井闌車緩緩推動著,逐漸靠近宛丘墻頭;

  而無論是井闌車上方,還是攀附在下面的反軍將兵堆滿了空間,形成黑壓壓的一大片,這要是重度密集恐懼癥患者探頭出去只瞧一眼,或許當即便要抽抽過去......

  實際上,城頭上方的守軍將士若不是嫌命長活得不耐煩了,眼下也斷然不會探頭去觀望眼前那副忽然出現的壯觀景像,因為不但黑煙尚還未散盡,而城墻下方密集如蝗的箭簇,也仍適時的不斷向城頭上方傾瀉!

  戰況陡轉立變,尋常守城將官絕難在緊迫的時間內想出應對之策,那么也就只能著了葛從周的道,而眼睜睜的看著大批兵力占據絕對優勢的敵軍涌殺上城頭。

  本來李天衢眼下若是知曉與他臨陣對招的敵將又是何等人物...恐怕也必須承認,只眼下而言,自己統軍作戰、臨陣應變的能力恐怕絕無法與對方相提并論......

  然而死守陳州宛丘城郭的,并非只是要靠李天衢獨挑大梁。而且趙家兄弟三人里面,也有具備巧匠手段,修復了堆積在庫藏當中卻機牙皆缺,本以為只得廢棄的五百多具巨弩的都知兵馬使趙珝,事先當然針對加固城防也早已做下了部署。

  “架弩!”

  隨著李天衢一聲厲喝,眾多軍士強忍著仍很嗆人的煙塵往城墻雉堞之間撲去。連同些也一并上前幫手的民夫,一面劇烈的咳嗦著,一面使出吃奶的氣力絞弦。

  部署在這片城郭鋸齒垛墻當間的一百多巨弩弩機先后被抬起,奮力操控的將士拼著眼淚鼻涕直流,仍快要咳出血來,但盡自己最大可能微瞇著眼睛模糊判定敵軍井闌、撞車的位置,好歹目標體型巨大,很快便能校正好方位,而立刻進行打擊!

  巨弩機括上弦的步驟很快完畢,眾多力士掄起膀子,狠狠的將手中木槌砸向機括,一柄柄完全可供王彥章把玩在手中練手,鐵槍也似的巨大駑矢便驟然激射而出,連成一片所發出那凄厲至極的破風呼嘯聲,也是格外的滲人!

  經過能臣趙珝親自指揮監工,修補改良后能激射五百余步,凡中人馬,皆洞達胸腋的巨弩弩矢,在攻守雙方處在近距離的范圍內驟然施發,其穿透力與破壞力自是又得到成倍的加成。

  那些聚攏井闌車上,大多都用浸濕麻布掩住了口鼻的反軍士卒本來盡皆氣勢洶洶的揮刃吶喊,急不耐的要立刻攀越上宛丘城頭,利用兵力上的優勢沖垮殺潰城墻上的守軍。如此一來能夠迅速搶占城關,打出個突破口涌殺進去,那么陳州宛丘,當然朝夕可破。

  本以為唐廷守軍倉促間根本來不及應對,然而那些勢在必得的反軍士卒很快便聽見有無比凄厲渾重的破風聲連接成一片,巨弩弩矢穿透稀薄的煙塵激射而至。霎時間幾架井闌車上厚重的擋牌,竟然也轟然碎裂!

  木屑滿天飛濺,制式如大槍駑矢穿梭亂飛,其中有一支疾襲向井闌上一名身披重甲的將官頭顱,就算他下意識的駭然架盾格擋,然而集在巨大的沖擊力道之下,非但他手中盾牌當即炸裂,這軍將的腦袋被局弩弩矢穿透,頓時碎裂大半,慣性去勢似乎只被卸下小半的弩矢繼續飛馳,陸續又穿過幾人血肉,而致使那幾個反軍將兵的尸身當即從井闌上翻滾墜跌,重重的朝下方人頭扎堆的位置摔落下去!

  而類似的情形,也在宛丘城前到處上演著。

  眼見城頭上方的守軍竟然立刻能操控大量的巨弩予以猛烈的反擊,非但張歸霸、張歸厚、張歸弁這哥仨神色立變,一直神情甚是冷靜,只顧關注戰局的葛從周面色一凝,眼中也不住流露出驚異之色。

  看來好歹也能緩口氣了...李天衢心下稍安,立刻又招呼王彥章、安仁義等人迅速重整將士隊列,鼓舞軍卒士氣。然而隨著煙塵散去,李天衢怒目把眼再往城外一撇,也瞧見了挺進至城前的反軍部曲前所打出的軍旗上赫然標示的名號,他雙目瞳孔驟然收縮,心竟然也不禁咯噔一下。

  張歸霸!竟然是他?可又怎么會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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