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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章 擅守名將,從來不會一味死守

  畢竟這場戰爭若是按史載原本的軌跡,是將會持續近一年的漫長時間......

  李天衢懷揣著這般心思,終日督戰御敵,大多時候與王彥章、安仁義、張虎等人甚至就在城門樓內鋪張草席,枕戈達旦著合衣而眠。一段時日下來,看見的場景也是大同小異,無外乎攻城賊眾依附而來,再丟下一片片尸首之后又狼狽退去。

  期間就算也有攻城兵卒把加長的簡易木梯攀登上來,都無須動用兩三人都般抬不動,須扳動安置在墻垛邊緣木板上墜將砸落下去的巨石,只須用一人便能搬起掄膀子往下砸的石塊,劈頭蓋臉的一陣高空擲物,便足以將那些攀附在木梯上的兵卒砸個腦袋開花,當即重重摔落下去。

  當中讓李天衢部署指揮時也不由有些反胃犯惡心的是:本來按說中華古代守城方常使用的“滾水金汁”,當然不會按這味中藥名稱的原本意味那般,是取是十一二歲男童于冬至前后一個月糞便還要由泉水攪拌、經過竹篩紗布過濾再用赤土密封至少十年的流程那般做藥引用...然而守城將士皆是肉體凡胎,每日當然免不了吃喝拉撒,如此一來,他們身上有些排出體外的物件,也是不用白不用......

  既然已做好了長期抗擊死守的心理準備,無論是箭簇弩矢、滾木擂石、滾油猛火、抵篙叉竿、鐵撞木、狼牙拍...包括部署于幾面城墻上的巨型弩機等消耗器械能省著用務必須省著用,必須根據敵軍攻陷城關的進度,盡可能予以對方最大化的殺傷,

  如此一來,“陳年老糞”自是不必用了,由李天衢指揮的唐軍將士,乃至宛丘城內所有民眾“所產出相當新鮮熱乎的物件”,卻會經過燒沸燒滾,用以守城......

  然而諾大的釜鍋內咕嚕嚕要燒開燒沸某些東西...那種味道...李天衢還須在城頭根據戰勢親自指揮軍卒與伙夫燒開沸滾,但凡被嗅到一丁點,鼻子連帶著臉上筋肉總不禁立馬要一抽抽,每次也都不由在心里暗暗吐槽我尼瑪......

  而被徹底被燒開沸騰,兜頭澆淋下來的物件,所能對敵軍造成的殺傷也同樣猛烈,而能讓攀附在木梯上那些大多或許投從黃巢時日未久的新兵蛋子而言...那股子強烈的膈應惡心,當然也是可想而知的。

  而且如此燙殺攻城敵眾,且因其中混雜物骯臟,導致傷口多腐,實難醫治......

  如此被砸得頭破血流,以及沸騰的“某些物件”滾燙淋頭的情況下。還有經李天衢指揮,而抱著撞桿奮力去撞擊的兵卒,一架架木梯頹然傾倒,連帶著眾多蟻附攀爬在上面的攻城兵卒也都撕心裂肺的慘嚎,甚至下墜期間不禁嘔出聲的跌落下去。

  哪怕仍有攻城兵卒會僥幸越過城頭,少了絕大多數同伙援助而身陷于城墻上成群結隊的守城義勇當中,所將經歷何種慘狀,也是可想而知......

  而這種情形,也持續了將近一個月。

  陳州宛丘城郭所部署下的重重防御體系,針對攻城敵眾無論遠近距離守具仍能充分發揮作用,而且消耗類的守城器械相對依然齊備,還不曾出現短缺的情況。

  只不過這段時日下來,每一次堅守戰暫告一段落之際,終日在城頭指揮軍卒的王彥章嗓子不免有些沙啞;安仁義也不住揉按因頻繁開弓,而筋肉愈發酸麻的手臂;本來按先前部署相對輕松的解青,來回奔走時額頭上也不住滲出細細的汗珠;至于張虎被一支流矢射中,不住罵罵咧咧的退下去救治歇養......

  李天衢則感到壓力越來越大,而麾下將士面上疲憊神情日漸加重,全軍雖然用命死守的戰意猶濃,但勢必要拼到底,卻也不代表人就不會感到憂慮慌張...李天衢也察覺到軍中不由又彌漫出幾分恐懼的情緒......

  畢竟攻堅死守雙方,如何打破城郭、如何力保城池不失,也突出在一個“熬”字上。要么是攻擊一方白白的消耗大批兵員,損失慘重卻仍舊無法發現從某個點突破敵軍城防的機會,軍心日漸沮喪,最終察覺強行攻打得不償失,而在防守一方又有強援殺至等情況下只得頹然敗退;

  可是對于防守一方而言,與己方相較被軍力相差達到十幾倍以上的敵軍團團圍住,安排在城防各處要隘的人手難免捉襟見肘、窮于應對。在曠日持久的死守戰事當中,終究會出現致命的要害被敵軍攻破。

  然而往往在此之前,防守一方已然也會發覺隨著敵軍愈發猛烈的攻勢,即將暴露出的突破口越來越多,守城主將如果沒有能力臨陣應變,而迅速重振麾下將士的士氣,抵死抗爭的軍心終究會迅速瓦解,甚至在敵軍還未殺入城郭之前便徹底崩潰......

  身處于這等困局當中,李天衢忽然想到了中華歷朝各代那些以少據多,力抗許久時日,完成常人所不及的壯舉戰績而名留青史的人物:

  諸如以七千對十六萬前后交戰四百馀次,阻遏了叛軍南犯之勢,死守睢陽的張巡;竭力抗擊金軍,在宋境北面疆土大批淪陷的情況下使得陜州獨存二年之久的李彥仙(本名李孝忠);先后鏖戰于和尚原、饒鳳關、仙人關,致使金人始終無法進犯川蜀的吳玠;于洪都保衛戰以四萬兵馬堅守八十五天,迫得陳友諒六十萬大軍鎩羽而歸的朱文正...按原本史載軌跡,當然也應該再算上如今死守陳州宛丘的趙犨以及他那兩個兄弟。

  這些以擅守而名留史書的名臣名將所打出的經典戰例,李天衢回憶其中過程,他們幾乎也都不會采取一味死守的方式,而任由敵軍掌握主動權。就算城外黃巢反軍已達十余萬之眾,比起讓對方不斷加強攻勢,隨時都可揮軍前來強攻而磨耗守城將士的銳氣,想必趙犨也不會無動于衷,很快也會主動采取應對之策了吧......

  趁著攻城敵軍暫時再度退去,守軍暫得整歇休息的當口,李天衢也絲毫沒有放閑,他與王彥章、安仁義等幾人謹慎巡城,清點守具,并安排麾下兵卒輪番值守。有城墻破損處,哪里的箭簇與守具需要補足記錄得分明,還須調派鼓舞城中的民壯,力圖將所有力量都用到加固城防上。

  直到李天衢剛又返回至城門樓處,注意城外早已扎下營寨的反軍動向之時,卻又見趙昶率領一隊將士也登上了城墻。李天衢連忙上前見禮,并問道:“趙都指揮使把守西面城關,今日親至巡視,莫非是要調動末將等一眾兵馬?”

  便如按史載所述:遲明,昶開門決戰,人心兵勢,勇不可遏。是日,擒賊將數人,斬首千余級,群兇氣沮。其后連日交戰,無不應機俘斬,未嘗小衄,以至重圍數月,士心如一...趙昶點了點頭,望向李天衢時眼中也滿是嘉許之色:“我與李都將果然也想到了一塊去,不錯,今日諫策也得兄長應許...方今賊眾勢大,以為我軍便只得龜縮死守,耗折銳氣,按我想來也正可以殺他個措手不及。待拂曉前夕,教眾將士輪番休歇,我等便出城襲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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