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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章 因為猜忌,所以殘暴

  非但在黃巢身旁侍奉的那兩名美妾,最直接感受到這個黃袍加身的殺人魔王所散發出的強烈殺意,都心里油然而出一股刻骨銘心的恐懼,便如同在暴怒猛虎面前嚇得破了膽,只是呆立在當場的小鹿一般...在場一眾偽齊朝將帥似也感覺到黃巢勢威陡增,四面金黃幔帳內的空氣驟然間也變得無比凝重!

  天子之怒,浮尸百萬,流血千里?我黃巢如今便是天子!惹得我動怒,也要教天下尸橫遍野、血流漂杵!

  一對招子兇芒畢露,臉上也是殺氣滿布的黃巢心中又發狠念道:是啊,除了狗官趙犨,膽敢拒我大軍兵鋒的陳州殺才...還有殺我孟楷兄弟的那個鼠狗輩!這個仇,我也一定要報!

  畢竟對于黃巢而言,如果要說他生平最恨的事,那應該就是最不能接受遭人背叛了。

  當初唐乾符元年,天下各地連年水旱災重,而各州縣濫官污吏非但又不賑災救濟,竟是賦斂愈急,致使百姓流殍。終于使得與自己同是做販私鹽行當王仙芝與尚君長等人聚眾數千,揭竿而起,傳檄諸道,四方苦于苛征暴斂的百姓風從響應,而教世人傳言“金色蛤蟆爭努眼,翻卻曹州天下反”......

  從那時起,向來野心勃勃,本來做販私鹽行當時便頗愛招聚亡命之徒的黃巢便知道自己成就大業的機緣終于到了。

  可是隨著反軍聲勢愈發壯大,首領王仙芝竟然打算接受朝廷招降,卻挨了暴怒的黃巢一通老拳,又因群情激奮而只得作罷。然而隨后幾路反軍分道揚鑣,王仙芝那廝竟又暗自派人去與朝廷談判,要求討個藩鎮節度使這等高位要職......

  黃巢雖然也曾接受過朝廷招降,但也是為一時權宜的詐降,待時機成熟立刻翻臉再度造反,勢必要與唐廷對抗到底。可當年被他奉為反軍大首領的王仙芝卻又如何?

  若非是當時朝廷要爭功的招討使宋威有意設計,向朝廷謊奏虛報而劫持斬殺了他派出去與朝廷交涉的使者,王仙芝所部人馬恐怕也已被收編,掉過頭來倒要與昔年的同道下屬兵戎相見了。

  隨后黃巢與王仙芝余部會合,被推舉為王,號做沖天大將軍。采用大規模流動戰法轉戰四方,終得橫掃天下,而殺得無數朝廷公卿大臣將帥伏拜奉他為主,揮軍殺入關中,嚇跑了狗皇帝,占據得大唐國都,又是何等的風光!何等的霸道!

  可出逃的唐廷狗皇帝詔令各道節度使并赴京師大舉討伐,同盟起兵、傳檄天下。輪到了黃巢反而要為打理國事而勞心費神之時,唐夏綏節度使諸葛爽、河中節度使李都、忠武節度使周岌、平盧節度使王敬武...等成批的唐廷降臣又先后背反,紛紛在自己的身后捅刀子...還有張直方等一些已被誅殺夷族的狗官當初假意歸順,暗地里卻藏匿唐廷公卿,又暗通消息以做內應!

  不僅如此,我黃巢要推翻唐廷暴政,也是為教天下徵斂賦租、一切均平。可不止是于長安城,天下各處草民待我軍來時夾道歡呼,肯依附響應...可唐軍去時掉頭卻又仍做朝廷的順民!如此墻頭草、兩面倒的豬狗,又留之何用!?

  正因為屢次切身感受到遭背叛的恨意而愈發的猜忌殘暴...好歹出入長安時,黃巢還能安撫民眾曉諭“黃王起兵,本為百姓,非如李氏不愛汝曹,汝曹但安居無恐”...可是如今在他看來無論朝廷公卿、螻蟻賤民,幾乎盡是反復無常之輩,沒一個信得過的,也唯有盡數殺了(舊唐書·黃巢傳中有載:賊怒坊市百姓迎王師,乃下令洗城,丈夫丁壯,殺戮殆盡,流血成渠)!

  還有當初本來是身邊的得力干將李詳、王虔裕,以及黃巢甚是看重,而提拔重用的后起之秀朱溫...這些反軍舊部的背叛,不但更是在挑動著黃巢愈發敏感的神經,而這也教他不由感嘆留在身邊仍能信任的人也是越來越少了......

  而被黃巢欽封為大齊國尚書左仆射、知左軍事的心腹孟楷,正是其中為數不多的一個。

  本來因極端偏激而愈發的暴戾,孟楷被人斬了首級,這對于黃巢而言同樣也是手足兄弟被殺的血海深仇。而戾氣恨意滿臆之際,黃巢忽的感覺到身旁被自己攬在懷中的美妾身子微微發抖,他緩緩轉過去頭去,森然道:“怎么,你很怕朕么?”

  那侍妾駭得花容失色,雖然她連忙搖頭,可與黃巢那對有兇芒流露的雙眼對視渾身更止不住的抖若篩糠。本來姣好的容貌卻因恐懼而變得扭曲,那侍妾也只得斷斷續續的說道:“不...陛下...臣妾......”

  “賤人!”

  黃巢厲聲喝罵,猛的薅住那侍妾的發髻并用力往旁邊一摜!“嗵!”的聲勁響似乎還伴隨著清脆的骨骼碎裂聲,那侍妾額頭頓時鮮血淋漓,癱軟倒在黃金駕輿當中。位于另一旁的美妾雖然也受到極大的驚嚇,可她暗暗伸手緊掐腿股,盡可能不會讓自己的身子因驚懼而不住顫動,臉上仍扮出副恭敬順服的模樣......

  黃巢倒未再往旁邊望去,他忽的從駕輿中躍下,光著腳踩在地上。雖已不復壯年,可他昂首聳立,在場一眾在偽齊朝身居要位的反軍將帥更是垂首做恭謹狀。這個沖天大將軍,看來倒仍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雄霸威嚴。

  就算是曾經內外交困...又有降而復叛的王重榮,以及李克用那沙陀漢聯決唐廷忠武、義成、義武等諸部藩鎮,還要加上朱溫那個叛徒組成的聯軍力戰攻殺敗北,只得連夜撤出關中,國都重陷于唐軍之手...可這些年下來黃巢首領...陛下帶領我等幾經大起大落,又焉知我等不能再殺回長安?

  只略作思付,黃巢便高聲喝令道:“尚讓、黃揆,你二人分別統領本部軍馬屯駐于太康、西華,收掠周遭諸州錢糧以充軍需,防備唐廷藩鎮兵馬!林言,你率部督管征據來的工匠連夜砍伐左近山嶺間木植,補備攻城器械。

  再傳令蔡州秦宗權那廝...雖說他是新降的唐廷藩鎮節度,朕尚還不能完全信他。可如今務必早些打破,且命那秦宗權調遣軍馬協同,仍須提防,便命他去攻取許州(按新唐書·列傳·卷一百五十逆臣下中所載:巢遣宗權攻許州,未克。于是糧竭,木皮草根皆盡),非朕親將詔傳喚,蔡州軍不可逾界前來。且看他是否肯竭力效死......”

  發號施令時,黃巢又把眼乜向仍跪伏在地上王播,心中倒終不免一嘆:如今追隨朕這一路走下來,尚能信托的卻還有幾人?而這王播,到底也算一個。

  心中念罷,黃巢沉著張臉俯視過去,便道:“王播,朕便再予你一次機會。明日便赴前陣督管兵馬攻打宛丘城郭,若仍督戰不力,你便親自同陣前軍卒一并去跨壕攀墻,也要殺進城內!總之若不能強奪取城關,你也不必回來見朕。屆時數罪并罰,朕自會命人去割了你的腦袋!”

  王播聞言立刻又連連叩首,并高聲表態道:“遵旨!蒙陛下洪恩寬胥,末將便是去用頭撞、去用牙咬,拼了這條命不要勢必要打破宛丘城郭!若仍不能為陛下建功,未將必當自戕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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