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第一軍(軍正牛皋)及南線第二批抽組直屬師向雄州集結,留守人馬隨時做好與趙宋軍隊摩擦的準備。”
“第三軍(軍正李逵)向遼國蔚州滲透,打探遼主最新動向,并監控河東之宋軍。”
“陳達部主力移防中都(隸屬于東平府),季闖部主力移防沂州,隨時做好切斷東南漕運的準備。”
“遼東巡撫司…”
“各地進入戰爭狀態,由總社統一調度、指揮、管理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力、物力!”
遼主耶律延禧因害怕金人南下而倉惶逃離燕京,又于途中殺死自己兒子一事,通過其逃散的御帳親軍傳到沿途各地,并迅速擴散開來。
打探到這一消息,徐澤意識到北伐燕云的時機已經成熟,立即按照預案發布戰爭動員令,迅速集結兵馬,啟動北伐。
相對而言,金軍的行動就晚了不少。
攻下北安州之后,金軍又接連拿下臥如來館、新館等地,打通了進入遼國南京道的外圍通道,再向南就只有越過長城進攻南京道的檀州了。
鎮守北安州的副都統完顏宗翰打仗經驗遠比都統完顏斜也豐富,統軍資歷也比后者更老,肩負著教斜也打仗的重任,這一仗的壓力有大半壓在他身上。
敵情不明,是趕緊南下速戰速決,還是繼續留在中京道,全取所有州縣?
如果遼主留在燕京堅守,金軍一旦攻入南下攻到析津城,就是覆亡社稷的攻城戰。
遼國畢竟是立國兩百年的大國,國滅的最后時刻,肯定少不了殉國的忠臣烈士,到時說不好就會有一場苦戰。
戰力強悍的金軍并不懼怕為攻城拔寨而付出一定的代價,但這次的問題不僅僅是攻城拔寨的傷亡。
遼人也許會又也許不會出現的激烈抵抗,其實并不是多大的問題,最麻煩的還是一直蓄勢待發的同舟社徐澤。
幾個月前同舟社就曾派兵騷擾中京道沿海和析津府,若說徐澤對南京道沒有想法,鬼都不會相信。
六年前,金軍拿下遼陽府后,便因為遼南同舟社的存在而搞得非常被動。
以至于到了現在滅遼之戰的關鍵時段,金國還不得不在遼陽府囤積重兵,以防備“好盟友”同舟社突然北上。
本就人丁稀少更缺精兵的金國大戰之時還要分兵,無疑是災難。
幸好遇到遼軍這樣見面就跑的對手,真要是勢均力敵的場面,后果不堪設想。
這么多年來,主持南線之戰的迭勃極烈完顏斡魯就因為當年沒有果斷出手消滅同舟社而倍受責難,已經被逐漸邊緣化了。
如今的局面與當年極為相似,萬一金遼兩軍激戰正酣時,同舟社突然殺出,與遼人夾擊金軍怎么辦?
這種可能性不僅存在,而且還極大可能性存在。
畢竟,幾個月前同舟社才和遼人簽訂了盟約——就如當年與高麗人簽訂的盟約類似,誰敢保證他們不會在金軍進入南京道后搞事?
金國和同舟社簽訂的五年盟約還有幾個月,做事一直“講規矩”的徐澤應該不會再這個時候撕毀盟約。
但就算同舟社真不會先出手,關鍵時刻跑來“幫忙”或者“調解”,怎么辦?
以徐澤的為人,絕對能搞出一大堆金國不得不接受的新條款,足以把一眾金軍將帥給惡心死。
這種情況當然不可以出現,金國現在還不能與同舟社正面接觸。
橫亙在南京道和中京道之間的燕山山脈,不僅是阻擋已經占領中京道的金軍南下的屏障,也是限制日后占領南京道的同舟社北上的屏障。
完顏宗翰的糾結沒有持續太長時間,皇帝的詔書就送了過來,讓其人解脫了煎熬。
“你們率兵在外,克盡職守,攻下城邑,安撫人民,朕很高興。”
“捷報中所說的分別派遣將士去山前諸部招降,預計這個時候都已經撫定了吧,做好了就要馬上派人回來匯報,朕要隨時知道金國到底有多少人。”
“遼國這么大,一時滅不了很正常,不要急躁。山后如果不能去,就留在中京道經營莊稼,牧放馬匹,等到秋天馬肥了,莊稼熟了,再圖大的行動。”
“你們在外,遇事要加強商議,認準可以行動再去實行,不要想到了什么事就匆忙做決定。”
“如果想擴充隊伍,要先把具體數目報上來,不可以單憑一戰的勝利,就有松弛怠慢。”
“對新近投降歸附的遼人,應當妥善收留安撫,這些都是我大金的子民,不能再當成敵國的百姓。”
“要向所有將士宣布,讓他們知道朕的旨意。”
隨詔書送達的,還有完顏阿骨打托使者專門帶給完顏斜也和完顏宗翰二人的口諭“同舟社在做什么”?
很明顯,皇帝對戰爭形勢非常憂慮,尤其是對已經介入遼國局勢的同舟社極其忌憚。
完顏阿骨打甚至不惜放開對軍隊的禁令,允許各部自己“擴充隊伍”,并要求大軍留在中京道“經營莊稼,牧放馬匹”。
戰爭形勢瞬息萬變,皇帝并沒有捆縛前線將帥的手腳。
究竟是速戰速決快速拿下燕京,還是連同遼國和同舟社一起收拾,全由都統完顏斜也和諸副都統商議后自己決定。
但完顏阿骨打也有自己明顯的傾向,至少在穩固中京道之前,他并不支持大軍貿然進入南京道。
皇帝定了調子,完顏斜也本來對戰局就沒有明確的態度,自然遵照執行。
完顏宗翰終于放下了包袱,當即跟斜也分析起戰局來。
其人認為不管南不南下,都要先摸清南京道的具體的情況。
假如,萬一,可能的話,正好趕上同舟社進入燕京,與遼人激戰正酣,對金國來說,未必不是一個機會。
所以,關鍵還是要穩住中京道,并準確掌握南京道的情況。
這一仗打了這么久,即便遼帝沒有派援軍北上,南京道與中京道之間也不可能一點聯系都沒有。
完顏宗雄建議改變策略,大軍停止攻城,轉而以謀克為單位巡視地面,對已控制區域的百姓進行編戶,并借機查探遼軍最新動向。
完顏斜也確實缺乏統帥大軍的經驗,但其人既是本次征討的都統,也是大金未來的繼承人,并不是沒有半點戰略眼光。
皇帝處理詔書和口諭的不同知秘范圍,也是明白無誤地對他還不放心,其人如何不明白該怎么做,當即對堂兄的建議照單全收。
數日后,完顏宗翰麾下部將完顏希尹擒獲了一名逃回北安州尋覓家人的遼主御帳親軍軍官。
從這名與遼主庶長子趙王習泥烈同名的護衛嘴中,完顏希尹得到了遼帝耶律延禧已經遠遁云內州,并于途中殺死自己的兒子,引發親軍逃散的事件。
遼主昏庸無道,致使天怒人怨,就連身邊的御帳親軍都盡皆逃散。
這個時候的耶律延禧最脆弱,只要帶上幾千強軍,就能輕易擒獲他。
一旦錯過了這個時機,讓遼帝在云內州站穩了腳跟,便再難尋到這么好的機會。
要知道遼國西南、西北兩路都招討司還有不少游牧民散落各地,耶律延禧集結這些人馬后加以整訓,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完顏宗翰綜合分析敵我形勢后,立即派遣使者向都統完顏斜也匯報了這一情況,并請示帶兵追擊遼主。
其人認為南京道是遼國的精華所在,人口眾多,城池稠密,不管是金國,還是同舟社,短時間內都難以攻下并穩住南京道。
無論哪方先出手,因為遼國的抵抗和另一方就守在一旁,都會陷入被動局面。
如其干看著南京不能下嘴,不如留下部分人守住中京。
再帶精銳兵馬向西,一舉擊敗并擒獲尚未整合西京道力量的遼國皇帝,趕在同舟社還未介入遼國局勢之前,拿下西京道。
而后,有遼帝耶律延禧在手,無論是降服還在遼人手中的南京道,或者給剛剛打下燕京的同舟社添麻煩,金國都能處于主動地位。
完顏宗翰這個建議極為大膽,事關金國、遼國和同舟社三方的利益爭奪,做得好固然可以掌握主動,像宗雄所說一樣通吃,但萬一失敗了呢?
不管打什么仗,一旦讓同舟社摻和進來都不好辦。
徐澤的狡猾,金國高層可都領教過,誰敢保證自己能玩得過他?
完顏斜也決定一面抓緊時間整編降軍,一面派遣使者快馬回會寧府請示皇帝,左右不過耽誤多少天的功夫,再急也要先穩住中京道再說。
雖然眼睜睜地看著大好時機可能就要錯失,但完顏宗翰也知道斜也作為主帥的壓力,只能按他所說做好兩手準備了。
大戰將起,遼帝丟下在南京眾官倉惶遁逃的行為,讓敵人同舟社和金國抓住了機會,即將發動對遼國的致命一擊。
而且,耶律延禧不僅跑路了,還在路上跑丟了充當自己儀仗、護衛、傳令等任務的御帳親軍,短期內自然不可能再向燕京下達任何詔令。
也就是說,大敵當前,留守燕京的遼國官員也聯系不上耶律延禧。
急需皇帝凝聚人心,對抗強敵之時,燕京卻沒了皇帝,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