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之罘灣雖然重新開港,但只是作為軍港,僅供朝廷的登州第二將水師獨立使用,并不對外開放。
高麗的使節團是從明州港登陸的。
外交無小事,當地官員不敢擅自做主,要先報于朝廷。
由此,動靜鬧得不小,被康臻偵知。
自同舟社插手保州事務開始,徐澤就要求各處情報站點,注意收集與高麗有關的情報。
是以,得知這一情況后,康臻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報于遼東。
遼國,鎮海府。
趙遹在鄉下巡察,收到消息,已經在趕回的路上。
吳用先到,正與徐澤討論高麗此舉對同舟社的影響。
之前制定的保州謀取計劃中,就有應對高麗人出使大宋,尋求天子解決保州歸屬問題的設想。
因此,對這個“突發情況”,同舟社決策層并不是很意外。
只不過,當初制定計劃,設想的是保州經過兩輪以上的爭奪。
高麗大軍接連被同舟社打敗,才請求宗主國“主持公道”。
對其他時機,吳用最初也有考慮,但最終都被否決,沒有重點考慮。
畢竟,誰也想不到,這個人口數百萬,自稱“小中華”的高麗國,會如此沒有牌面。
挨了一次痛揍后,不想著打回去,而是馬上找“大人”。
“社首,此事是屬下疏——”
“學究,你這壞毛病得改!”
吳用話未說完,就被徐澤打斷。
“你是參軍,計劃由你制定,卻是經我拍板的。”
“無論對與錯,好與壞,一旦決定施行,都不該由你來承擔決策的后果,你也承擔不起。”
“你要做的,是盡量完善計劃,并針對突發情況,迅速制定各類應急處置措施。”
吳用愣了片刻,抱拳行禮。
“屬下知錯了!”
徐澤不想在這事上再糾結,換了個話題。
“針對高麗人此舉,學究有什么建議?”
吳用這會已經有了一些思考。
“遼人大軍內亂,南線金軍壓力驟減,須得預防保州再度戰起后,高麗人鼓動金國一起出兵謀奪東南路。”
徐澤沒有做聲,對金國,他從來都沒有放松警惕。
鎮海府的礦渣水泥生產出來后,就一直用于穆州和寧州的防御工事建設。
其實,吳用更想暗中除掉高麗使者,一了百了。
但使節團人數眾多,輕易下不了手。
以徐澤的性格,肯定不屑于做此事。
而且,此舉性質也極其惡劣,
一旦敗露,影響極壞,還不如直接造反。
見社首不置可否,吳用接著道:“再一個,最大的變數在大宋朝廷這邊,社首最好是回之罘灣坐鎮。”
這本是應有之義,同舟社雖然在遼東開創了大事業,但根卻在登州。
登州無虞,遼東才不怕強敵,登州出了事,靠遼東也獨木難支。
而且,前些時日,辛靈汐為徐澤誕下千金。
遼東事務繁忙,他只是在保州之戰結束后,回之罘灣陪了幾日,就匆匆返回,也需要回去安慰一番。
徐澤更關心高麗此時派使的目的,以及大宋朝廷接下來可能的動作。
只是受限于見識和經歷,涉及大宋與高麗外交上的大事,他知之甚少,吳用同樣也不怎么了解。
眼見這事上再說下去也難有進展,徐澤轉而與吳用研究遼東戰略調整問題。
趙遹做事還是風風火火,回城后,直奔官廳,見面就直接發問。
“社首!出了什么大事?”
徐澤介紹了高麗派使大宋一事。
“長史可能預測高麗人此舉目的何在?”
趙遹如實應答:“屬下不能。”
見徐澤不吱聲,趙遹又接著補充。
“以其小國秉性,做什么事都不足為怪。”
“但從高麗和大宋各自的利益分析,大略能尋到一些痕跡。”
這一塊,確實是吳用的短板,聽見趙遹語氣堅定,其人來了興趣,趕緊側耳傾聽。
趙遹繼續道:“高麗這些年一方不忘謀奪保州,以蠶食鴨綠江周邊土地。”
“大宋則一直謀求與女直人、高麗人三方結盟,共同出兵,夾擊遼國。”
“但此事雖符合大宋和女直人的利益,卻有損高麗人的利益。”
“是以,這些年以來,大宋君臣明知藩屬國高麗與女直人接壤,卻沒辦法取道高麗聯絡女直。”
“因女直之事,高麗對大宋也頗為防范。”
“而保州之戰,高麗慘敗,其國真正忌憚的不是同舟社,而是同舟社作為大宋的一個商社,如何敢介入保州如此復雜的國際爭端?”
“因此,屬下推斷,高麗人此舉,最大的可能,是打探同舟社與大宋朝廷的關系。”
吳用聽明白了,但心中仍有不解,而且,有些問題徐澤作為社首也不方便問,乃主動代勞。
“若只是了解同舟社的信息,使團沿途打聽即可,不用如此大費周章吧?”
趙遹搖頭,否定了這個問題。
“不可能的。”
“一則,蕃使入國門,朝廷必差館伴使副,同在驛,趨朝,見辭,游宴。”
“使團自入境,直至出境,全程由館伴使陪同監視,路線亦提前規劃好,朝廷不許,他們便不可能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二則,同舟社與朝廷關系復雜,即便高麗人通過海商了解到部分信息,也只會更難理清其中曲折。”
吳用又問:“高麗人會不會向朝廷透露同舟社在遼東的存在?”
趙遹略作沉思,道:“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
“兩方之間的信息相互不透明,且高麗對大宋防范頗深,道出實情,對其沒有任何好處,反有可能讓大宋直接介入遼東。”
“對高麗人來說,只要同舟社在遼東的所為,和大宋朝廷沒有關系,就可以放心出兵了。”
“高麗畢竟是人口數百萬的國家,舉國之力,還怕對付不了一個小小的商社?”
“等打敗了同舟社,他們還可以順勢直取東南路。”
“除非其國屢次敗于同舟社,確定沒有希望再奪保州,甚至還有可能丟掉其他國土,不然的話,高麗人絕不會透露遼東之事,說不定還會幫我們隱瞞。”
趙遹講得已經很通透了,不僅解答了吳用的疑問,
徐澤也疑慮盡消,乃問起具體操作層面的問題。
“'藩屬國出使,一般要多少時間?”
此事直接關系到與高麗人大戰開啟的時間,徐澤才有此問。
趙遹知道徐澤的意思,道:“沒有具體時間規定,天子若是愿留,數月甚至年余都有。”
“藩屬國使團入境便受監控,要走也只能一起走,朝廷不會允許他們私自回高麗的。”
“好!”
趙遹的分析很有見地,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遼東畢竟隔著幾日航程,徐澤還是要趕回登州主持大局才行。
“高麗之事變與不變,對我們的既定戰略影響都不大,明日我便返回之罘灣,這邊的工作交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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