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泉秀川認為上杉清是劍道天才,但上杉清自己可不敢這么自大。
他用一年的時間學全了新陰流的秘技,他心里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第一是他有蜃氣樓可以依仗,第二是他從小就學過“上杉家家傳劍術”,那其實就是新陰流的早期版本,他的底子打得好。
若是連小時候練劍的水磨工夫都算上,他也算練劍十幾年的人,在他的零碎記憶里,他的父親小時候對他非常嚴格,對他的劍道訓練非常上心,這也讓他的基本功非常扎實。
但剛剛上泉秀川那一手破空劍,他可從來都沒見過。
當然,你換個普通人來,可能會認為這是什么整蠱活動,是機關,是魔術,但...上杉清不這么認為。
他是砍過惡鬼的人。
在他想來,這世上既然有惡鬼,那必然就有制衡鬼的手段,也有制裁惡鬼的人。
否則這世界絕不會像現在這么平靜,早就成了惡鬼肆虐的樂園。
那么...擁有上泉秀川這種劍術的人,會不會就是制衡那些惡鬼的人呢?
上杉清一瞬間就想了許多,看向師父的眼神也復雜了起來。
上泉秀川卻笑嘻嘻的不以為意,他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對自己這個少年老成的乖徒弟臉上的驚愕表情也很受用,伸了個懶腰,他站起了身。
“想學現在也教不了你。”
“你在這兒等我一會。”
撂下一句話,上泉秀川轉身就走進了里屋,一陣翻箱倒柜的聲音之后,上泉秀川抱著一個紙箱走了出來。
他重新坐下,將這個箱子往上杉清面前一放,然后又將一張還帶著墨香的紙質卷軸拍在了箱子上--這卷軸上寫著字,墨都沒干。
“好了,我給你寫了個印可狀,蓋上了新陰流的印,從今天起,你就是我新陰流的免許皆傳,清,你出師了。”
“免許皆傳”是一張證書,這個詞的字面意思是“不用得到允許將本門派本道場技能傳給外姓人”。
換句話說,就是將本門的劍術都已經掌握,并且到了可以開館收徒的程度。
而且,這不光代表著劍術爐火純青,也表示這位弟子深受師門的信任。
換到古時候,在上杉清這個年齡段就獲得某一流派的免許皆傳的,都是歷史上有名有姓的大劍豪。
比如沖田總司,伊東大藏,齋藤一...那都是名留青史的劍士。
沒給上杉清謙讓的時間,上泉秀川將卷軸塞到了關門弟子的手里,然后拍了拍紙箱。
“清,聽說過居想會么?”
上杉清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他只在師父給他的視頻上看過“居想無外流”的劍術視頻,至于居想會,他從沒聽過。
上泉秀川也不意外,開口解釋了起來。
“居想會是大概二十年前活躍的劍士組織,我也曾參與其中。”
“這個組織是當初我一個修行無外流的劍士朋友發起的,他當時有志于補全無外流已經殘缺的古譜,復原古流劍術,后來有不少志同道合之輩加入其中,居想會就慢慢的成為了一個古流劍士們相互交流,切磋技藝的集會之地。”
“以前劍道流派中,門第思想很重,法不輕傳,偷學別人的劍術被發現,一場真劍決斗是免不了的,但我們居想會的成員當時都是年輕人,思想比較開明,交流劍術也不藏著掖著,久而久之,居想會里就留下了大量的古流劍道資料。”
上泉秀川拍了拍紙箱。
“全在這里了,你拿回去,慢慢看。”
“學劍忌諱博而不精,但我覺得你不會犯這種錯,多看看別的流派的劍路,取長補短,不是壞事。”
“至于剛剛那種破空傷人的劍術,需要很苛刻的修行條件。”
“要通過真劍試煉,尋劍意,明劍心,麻煩的很。”
“最重要的是,劍心覺醒的種子,我這里沒有,需要去找熟人討一些。”
“恰好,居想會的老朋友們給我下了帖子,約我過幾天去聚一聚,說有大事商議,我這周末就動身,一去訪友,二去尋一顆劍心種子,讓你能真正的踏入劍道的修行之路!”
看著上杉清一頭霧水的樣子,上泉秀川微微一笑。
他抬頭望天,眼神仿佛能穿過屋頂,看向屋外黃昏的夜空。
“清,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
“這世界遠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太平。”
“有很多我們看不見,但確實存在的威脅,將人類團團圍住,在暗處磨利獠牙,伺機而動。”
“唯一的好消息...是我輩劍士,還有手中劍可以依仗!”
上泉秀川這話說的很模糊,語焉不詳,要是換了別人,說不定就被他唬住了,但是上杉清心里和明鏡似的,他心思電轉,現在可以肯定,自己的師父應該也進過“鬼域”!
說不定師父手刃的惡鬼,已經不計其數!
看不見,但確實存在的威脅,可不就是那些鬼物?
上泉秀川嘆了口氣,正色直視著上杉清。
“我們所處之地,是凡俗。”
“凡俗之上,還有超凡。”
“這世上有太多不可思議的超凡存在,不被凡俗所觀察,所認可,但它們卻是真實存在的。”
“具體的,等我回來,引你進入超凡的大門之后,你再自己去看吧!”
“我此去短則幾周,多則數月,凜可能要拜托你照顧她一段時間了...那孩子自小被我寵壞了,我不在身邊,我怕她翻了天,你還算能看住她,一切都拜托你了。”
上杉清自然不會推辭,他聽出來了,師父這次遠行的主要原因恐怕是為了自己的“劍道修行”,雖然他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能讓劍氣外放,他不知道什么是超凡世界,但他相信師父不會害他。
“是,師父,我會照顧好凜的,請放心。”
上泉秀川欣慰的笑了笑,點了點頭。
沉思了數秒,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清,你周末還在四處打工么?”
上杉清不知道師父為什么問這個,但還是誠實的點了點頭。
他周六和周末每天至少要去打工八個小時,用來賺點生活費,他工作日晚上的時間留給了學習和劍道,周末不忙一點的話,經濟狀況會出大問題。
“別去了,我給你找了個工作。”
“我有個老朋友,是極道中人,他想為女兒請一位劍術老師,三番五次來請我,我不好抹了他的情面,本來打算去應付一下,結果居想會的聚會打亂了我的計劃。”
“正好你今天出師了,我打算向他推薦你,在我回來之前,你去替我傳授新陰流的劍術。”
“你放心,你有我新陰流的免許皆傳,去傳道授業,沒人能挑你的毛病。”
“那老家伙是個有錢人,你只需要每個周六周末去兩天,每天上兩個小時的課就行了,他會付你不斐的學費。”
“怎么樣,你有問題么?”
上杉清很恭敬的彎腰行禮。
“沒有,謝謝師父...”
他這話說的情真意切,這分明就是上泉秀川不想讓他太累了,給他找了個輕快還來錢快的活罷了。
他不是不分好歹的人,要不是有師父的面子,他這種年齡的人,就算劍術再好,能去哪兒能給人當老師?
退一萬步說,就算沒有那所謂的學費,只要師父吩咐一句,他也是要去的。
師父遠游,弟子服其勞,理所應當之事。
上泉秀川微微頷首。
“我那老朋友是個厲害人物,他是東京都的極道魁首,不過你不必怕他,只不過是我的手下敗將罷了。”
“他那女兒我沒見過,不知道資質如何,想來也應該不會太差,具體教什么,你看著辦吧。”
“那這事就這么定了,這周末你就去。”
“我會跟他打招呼,你在家等著,會有人去接你。”
“去東文會,見了東文覺,報我的名字!”
“...”
“東文會...”
聽著這有些耳熟的三個字,上杉清微微低頭,應了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