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雪的冬天,咸陽分外寒冷。
昔日的武侯府,已然恍然成了大秦的鎮國公府。
與城外不一般的飛鳥絕跡的光景不同,此時鎮國公府卻是人流涌動,達官貴胄往來不絕,蘇劫一一回禮之后,便疲累的回到了暖閣。
此時,李信,辛勝等人聯袂被傳喚了過來。
幾位將軍如今雖然貴為秦國高爵,但在蘇劫面前,已然顯得有些唯唯諾諾。
蘇劫見到拘束的眾人,不由開口笑道:“諸位入座,本公讓你們來,也是有幾句話帶給你們。”
李信身為眾人此次伐楚的主帥,自然率先開口說道:“還請國公訓示!”
蘇劫道:“不為他事,單為滅楚之事。”
眾人愕然。
李信說道:“國公絕無虛憂慮,末將必當步步小心,絕不會因為楚國孱弱而放松警惕。”
蘇劫點了點頭,笑道:“如此自然最好,本公從沒有懷疑你們有滅楚的信心和實力,今日邀請你們到此,不為其他,只想問問,此番攻楚,你準備如何行軍?”
李信說道:“啟稟國公,此次行軍,我等幾人已然商議,準備行走淮陽郡,直抵安陵于淮北南北相望!”
蘇劫驀然點頭,忽然問道:“若是本公記得不錯的話,安陵城乃是當年魏襄王所封,此地方圓五十余里,魏國如今已然成為了我秦國的淮陽郡,這安陵君到是依舊堅守在安陵,你若借道,其未必會肯,你當如何去做呢?”
安陵君雖然是君,但嚴格來說,應該叫做安陵國。
整個國家,只有五十里。
其乃是魏襄王之弟。
魏國滅后,為什么秦國沒有去攻打安陵國,便是因為,這個地方雖小,但是大義上,他是一個國家,就和當年衛國是一樣的存在。
以嬴政的脾氣,肯定是不愿意對這樣的國家動用武力的。
眾人一聽,李信便立刻說道:“國公自不需擔憂此區區數十里之國,李信此去,自會命人于其相說,讓其將安陵作為我秦國駐軍以及補給之地,區區小國,怎會抗拒秦國,只要末將開口,其必然膽怯就范,絕不會耽誤秦國行軍大事。”
蘇劫一聽,暗道還好。
于是笑道:“這樣,本公便放心,不過,本公有一事還是需要于諸位將軍明說的。”
李信,辛勝,章邯頓時稽首道:“末將聽令!”
蘇劫道:“一統天下為秦,乃是順天行事,此前,本侯攻打燕國之時,秦國上下大政已然確定,天下之百姓,終歸是我秦國的百姓,天下的臣子,終歸最后依舊是我秦國的臣子,此乃為了天下一統,而未雨綢繆,諸位將軍可明白其中就理?”
“末將等明白!”
蘇劫接著說道:“大王每滅一國,皆不殺其臣,不弒其君,其根本原因,便是為了削弱列國諸侯的抵抗之心,這其中,自然也包含了向安陵,懷秀,這樣的小國之君,此番,你等前去借地,若是其抵抗,爾等也萬不可隨意殺戮,否則,大王此前所做的一切,便會如東流之水,你等當謹慎不可妄動!”
“這?!”
李信頓時問道:“此番滅楚乃是關乎我秦國劃天下唯一之大計,若是這安陵君不肯,末將不殺人,強占可好?”
蘇劫擺了擺手,說道:“若是搶占,豈不是腹背受敵之嫌?若遇此事,你當好心勸說,滅楚不急在一時,實在說不通,你命人告訴本公,本公再給你想辦法。”
李信等人聽到這里,頓時紛紛領命。
說白了,國公的話今日算是直接和他們說清楚了,要打淮地,必須要經過和占領安陵,但是若是安陵君不肯,也不可殺他,更不可搶他的,只能講道理!
眾人走后。
蘇劫這才長舒一口氣,心思著遙遠的安陵國,頓時會心一笑。
李信等人來到了國公府外。
頓時不解的問向左右:“國公今日的話,到底何意?楚國一郡都遠勝安陵,何需在意這安陵君?”
章邯接口說道:“末將卻以為,國公所慮乃是站在統一大計上,如今,覆滅六國在即,若是因為一個小小的安陵而讓大王失信于天下,此舉必然得不償失,我等當好生勸說此人,雖不可殺此人,但逼迫此人的方法豈會少?”
李信一聽,頓時笑道:“不錯不錯,到時,他若不從,我等一圍,嚇他三日,必然出城就范。”
眾人大笑離開!
接下來,數日,朝中政務一一進行,明里要修建長城了,自然多事需要籌備,巴蜀巨賈也要開始修建鐵廠,與此同時,還命人從巴蜀原本的鐵廠趕工制造馬具,以補開春之后對北境的戰事。
對于一系列的大政調度,各署會商多日,已然擬定了初步的方案,與此同時,還要面對楚國的戰事,趁這寒冰之際,已然開始征調糧草輜重以及各路兵馬。
一份又一份的王令從咸陽宮朝著四方下達。
然而,這暗中的洶涌,卻欲加翻騰。
相邦府暗中派出的一道人馬,已然將李信此次行軍的兵馬,路線,糧草,輜重紛紛傳到了壽春。
不多日之后,另外一大幫儒生直接前往了韓國故地,也就是潁川郡。
一個巨大的暗流已然開始蓄洪。
誰也不知,它什么時候會怦然爆發!
當熊啟的消息,從咸陽經過了一月,已然傳回了壽春,楚王熊悍年幼,是以朝堂之上便成了李嫣嫣及李園主政,就在三人已然算是有些了跟腳之時,卻忽然得知秦國要攻打楚國了。
李嫣嫣和李園相互一看。
心中滿上復雜。
熊啟將他的書信,直接命人帶給的卻是李嫣嫣。
李嫣嫣看著李園說道:“兄長,你以為妹妹該如何做?”
李園如今,亦是楚國的令尹,直到今日,他總算是嘗到了權力的滋味,那種感覺,就跟入了魔一樣,就說他現在的身份,已然遠超當年的平原君。
李園看向李嫣嫣,道:“妹妹莫非生了心思?”
李嫣嫣面色一白,在大殿中來回走了兩步,驀然轉頭,道:“兄長怎么想,為何要賦予妹妹!”
看到李嫣嫣的臉色,李園這才意識到,原來在不知不覺間變化的,不單單是他自己,隨即更是愣了一下,這才笑道:“我的好妹妹!”
李嫣嫣說道:“我二人雖受秦公之恩,但已然替他除去了黃歇,也算報了恩,可是,如今這楚國的江山,乃是悍兒的,我豈會讓我兒子落入虎口。”
李園頓時長吸一口氣,道:“不錯!我兄妹二人好不容易到了現在,豈有束手就縛的道理,秦國雖強,但楚國雄霸春秋七百年,又豈是說滅就滅的,在說,我楚國有熊啟做內應,這一戰,必然叫秦國鎩羽而歸。”
李嫣嫣接著說道:“那我二人的把柄?”
李園神色一冷,接著說道:“說到底,殺黃歇和楚王的,乃是三苗,這一點,到是不足為慮,可是熊悍到底是誰的兒子這一點,為兄也并非不曾想過,可思來想去,這不是已然死無對證了?就說萬一秦公告訴了天下人,可是,我兄妹也可說此乃秦國抹黑之說,只要沒有真正切實的證據,熊悍依舊是熊完的兒子,而且,就算撕破了臉,也必然是在秦國戰敗之后,到時,天下人是相信一個戰勝之國,還是戰敗之國?”
李嫣嫣冷眼一笑,“看來,兄長也早就生了心思。”
李園道:“大丈夫,豈能久居人下,我李園乃是堂堂楚國令尹,于那秦公有何區別!有熊啟在,我楚國豈會敗?”
李嫣嫣問道:“那兄長又如何能知,這熊啟甘為我楚國所用?”
李園冷笑道:“看看你的手里的東西,這熊啟還以為你真是熊完的女人,居然如此輕易就給了我們把柄,若是秦人知道,他們滅楚的軍情居然從他們相邦手里,落入到了你我的手中,會如何對待此人?”
李嫣嫣神色大亮。
笑道:“不錯,秦公又怎會知道,熊啟會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