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驪山腳下。
不起眼的山林之中坐落著一座茅廬,白霧皚皚之中傳來一聲聲打鐵聲。
只見一個三十余歲的精壯男子光赤膊在鐵爐前敲打劍胚。
男子神情專注,獨特的手法讓劍身附上了一層層密集的紋路。
“先生,呂相來了!”童子出聲提醒!
男子眉目一皺,平日里,他雖很少見外客,但作為大秦丞相呂不韋來訪,也不好直接打發。
“讓其先候著吧,我弄完就來。”
“是,先生!”
男子本名姓徐,名夫人,名雖有些奇特,但身份卻極不一般,乃是當今鑄劍巨匠。
與風胡子,干將,莫邪,歐冶子齊名。
但如今先人已逝,若是論當今誰為第一,當屬徐夫人!
天下第一劍宗墨家巨子的寶劍墨眉,便是出自其手。
天下游俠莫不以擁有一柄徐夫人寶劍為榮。
半個時辰后,徐夫人換了一身干凈的服飾,在正堂見到了等候多時的呂不韋以及嫪毐。
徐夫人沒有行禮,而是隨意坐在堂上,“丞相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作為聞名七國的巨匠,呂不韋自然也沒在意其禮數,而是道:“墨家徐夫人,鍛造的寶劍天下第一,徐公之名更是如雷貫耳,今日此來,自然是為了求劍!”
呂不韋也是很直接,隨之示意了一下嫪毐。
嫪毐行禮走了出去,很快,便拉著一摞馬車到了徐夫人面前。
嫪毐將車馬上的箱子一一搬了下來,地面微微凹了一些,可見之重!
呂不韋示意將箱子打開,只見其中盛滿了珠寶金銀。
“徐公之劍,千金難求,此乃本相一番心意,肯請徐公能夠贈劍!”
徐夫人撇了一眼滿地的珠寶,飲了一口粗茶,沉默片刻,道:“多謝丞相好意,只是丞相有所不知,若要取我一劍,必須要遵守我的規矩,否則,哪怕就是金山銀山,我也不可能贈予!”
“哦?”呂不韋看了一眼嫪毐!
嫪毐道:“回稟相爺,徐夫人一年只出一劍,天下俠客多如牛毛,若是隨意贈買,便會跌了此劍之重。”
呂不韋點頭道:“原來如此,本相不明所以,還望徐公海涵啊,只是本相需要此劍贈一友人,不知徐公是何規矩,能否讓本相知道。”
徐夫人道:“規矩自然簡單,求劍者,若是能夠在在下手中堅持一炷香的時間而不敗,便可取走一劍,若是連此事都做不到,只會辱沒了徐公寶劍的名聲。”
呂不韋笑道:“原來如此,此事簡單,此人乃是本相的門客,矣可代表本相,嫪毐也是墨家所認可的劍匠級劍客,在本相眾多門客中,武藝自然是第一,不知能否讓其試試?”
“哦?”徐夫人有些詫異,隨即目光看向了嫪毐,見其身姿行走,人亦如劍,實乃高手之列!
“能被墨家認定為劍匠,這天下間也就數百人,想不到丞相身邊還有這等高手。”
“既然丞相有意,那也可一試,不過,在下也不會故意想讓,若其無法堅持一炷香時間,那丞相自可回去,如何?”
呂不韋很有信心,笑道:“自然如徐公所言!”
嫪毐上前一步,朝著徐夫人道:“還請徐夫人賜教!”
徐夫人也沒有亮出兵刃,只是講茶碗放到桌上,“出手吧!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嫪毐見其托大,內心有些驚怒!不過也不客氣,隨即出手!
嫪毐手指一彈!
“噌…”的一聲,寶劍出鞘如閃電,化作殘影直奔其咽喉!
徐夫人一驚,“好家伙,這么年輕就有這等造詣,不錯!”
徐夫人以指帶劍,在如此情況下精準的彈到了劍身,瓦解了嫪毐的攻勢。
隨后出手點向嫪毐肩膀!
嫪毐被徐夫人一彈,感到一陣巨力,要將寶劍彈飛!
不過很快就被嫪毐化解!
只是這一刻,耳邊風聲襲來,徐夫人一指要點到自己的肩膀,不難懷疑,若是被其擊中,整個手臂都要不能動彈!
嫪毐見勢一變,飛快的后側一丈之遠,劍光讓徐夫人無法靠近。
二人一個回合間,都看出了對方的底細。
嫪毐大驚失色:“原來徐夫人是劍宗!”
咸陽城內,居然隱居了一尊劍宗級的高手!
連呂不韋都震驚的目瞪口呆,難怪敢說,讓身為劍匠的嫪毐堅持一炷香不敗。
天下間有幾個劍匠能做到?劍宗高手整個天下恐怕也就雙手之數,各個隱晦真身,不可尋到。
“難怪天下間,能得徐公一劍都是鳳毛麟角!今日能與劍宗一戰,嫪毐之幸!”
嫪毐神色中從震驚化作殺氣。
劍宗面前,他怎敢藏拙!
劍勢再變,出劍如蛇,銀光奔騰之下,大有濤濤不絕之勢。
徐夫人點頭道:“來的好。”
徐夫人兩指合攏,身形展開,每一擊都點在劍刃的薄弱處!
“噹…”一聲巨響,嫪毐的劍刃比一指壓彎。
巨大的勁力從劍身傳遞到了嫪毐身體之中。
嫪毐一個翻滾,后退十來步,才堪堪將勁力屑掉,每一步都將地面踩出一個個腳印。
還沒緩過氣,只見徐夫人三步便到了面前。
從半空中一指壓下,仿佛力劈華山,在嫪毐眼中,虛空手指之上,仿佛持著一稟巨劍!
這便是劍宗高手才能擁有的劍勢!能夠影響人的意識!
嫪毐只能持劍抵擋!
“叮鈴…”一聲脆響,嫪毐的長劍化作一片碎屑!自己也仿佛被重擊,遠遠的跌了出去。
不過,很快嫪毐便從地上爬了起來,居然沒有受傷!
不過想來,必定是徐夫人留手,這等劍宗高手,實在難以匹敵!
嫪毐朝著呂不韋道:“相爺,小的無用,抵擋不住徐夫人的進攻!”
呂不韋也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劍宗出手,此刻知道,并非嫪毐無用,而是徐夫人太過強大。
這等人怕是放在千軍萬馬的戰場上,都能夠七進七出!
呂不韋道:“今日見徐夫人,本相大開眼界,既然嫪毐無用,本相也不做勉強了,這些珠寶就留給徐公日常所用,就當你我,結個善緣!”
呂不韋的做法讓徐夫人也不由驚訝,心道:“不愧是奇貨可居的呂丞相!”
既然規矩不可破,呂不韋便不做叨擾,便要離去。
此刻,嫪毐突然出聲道:“丞相求劍,乃是為了一友人,此人劍法太過高深,嫪毐不知其深淺,今日見到了徐夫人出手,才知其可能亦是劍宗,不知此人若來此處,可得徐公上劍否?”
嫪毐之言,讓徐夫人神色劇變,丞相門下應該不是妄言之徒。
但天下劍宗就那么幾個,盡管徐夫人也并非見過所有,但哪個手中不是擁有名劍!
可從呂不韋二人來此的目的,不難猜出,這個嫪毐口中的劍宗,沒有太趁手的武器啊。
“天下劍宗,我都識得,你所說的是何人?”
“其乃是是我大秦新進將軍,蘇劫,蘇將軍!”
“蘇劫?那個不到二十的將軍?”
徐夫人大笑一聲,“荒唐,你可知何為劍宗!你可知劍宗代表的是什么嗎!”
“我道你是呂相門下,對你頗為客氣,我等劍士雖說不比朝臣顯貴,但也皆是當世豪杰,這等虛妄之言,安能隨意吐之,你還是隨呂相離去吧,以后不可來我劍爐!”
嫪毐心頭震怒,卻被呂相制止,道:“既如此,本相就不做打擾了!”
徐夫人目送二人離去,直到消失在小路盡頭。
“哼,出來吧!”
忽然間,只見白霧涌動。
一道身影沖破了林中的竹林。
身影顯現,徐夫人看去,乃是一白衣女子,輕紗遮蔽,不似凡塵。
徐夫人驚喜道:“墨…”
女子出手制止,道:“徐夫人好久不見,今日來此,有一事相托。”
徐夫人笑道:“何事讓你親自跑一趟,托人說一聲便可。”
“我要你的五淵劍,替我贈送給蘇劫,但不可說是我所贈!”
“什么?你要將五淵送給蘇劫!?”
蘇劫回府后不久,便接到下人傳訊,說有一人前來拜訪,自稱徐夫人。
蘇劫正在書房里謀劃,忽然聽到稟報,尤其是聽到徐夫人大名之后,心中有些驚訝。
此人名氣之大,流傳千古啊。
其人所鑄寶劍更是流傳后世,荊軻刺秦,所用的匕首,便是有人托徐夫人所鑄,徐夫人不知詳情,只當是好劍著所求,這把匕首叫做‘徐公匕首’,傳了千年都還在世。
秦始皇的‘淵虹’劍,也是出自其手,可見此人名聲之勝!
“快快要請,切勿怠慢!”蘇劫吩咐道。
很快,徐夫人便出現在了蘇劫的書房之中,二人相視看去,皆都是被對方震驚。
“高手啊!”蘇劫心中喊道,在蘇劫眼里,徐夫人簡直就是一柄行走的寶劍,隱隱間都讓四處有了劍意!
當然,嫪毐是絕計看不出來的!
徐夫人心中驚訝更甚,蘇劫看似瘦弱,但雙目之間,劍心藏匿,若非劍宗來看,怕都是誤以為是個普通人,這是宗師之兆啊。
蘇劫不知其來意,自然客氣道:“徐夫人大名,蘇劫久仰至極,今日得見,本府蓬蓽生輝,徐公今日定要多留些時候,讓蘇劫一盡地主之誼。”
徐夫人強斂心神,心道:“這嫪毐沒唬我啊!”
正要搭話,卻忽然看到了蘇劫身后墻上的那副畫,畫中女子白衣勝雪,翩翩如仙,尤其是畫中所言:“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