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不令回到金陵,一套‘接風洗塵’下來,三天時間也就過去了。
雖然車輪戰貼身搏殺的過程,比和左清秋打一架都累,但其中滋味,也遠非和人單挑帶來的成就感可比,用欲仙欲死來形容十分貼切。
帶著一堆媳婦住在丈母娘家,終究是有點不方便。接下來的日子里,許不令在陸家的隔壁,買了套宅子住下,每天見客陪媳婦照顧陸姨,偶爾陪玉芙蕭綺逛逛詩會,或者陪滿枝清夜下館子聽聽書,日子過得非常快,轉眼就到了八月初。
陸姨按時間推算,孩子出生的日子就在八月末到九月初之間,馬上中秋節也要到了,家里已經開始提前準備起中秋宴。
許不令本來準備一直在家里,等到孩子出生,不過北方的仗還沒打完,等陸姨孩子一出生,許不令很可能就得北上伐齊。蕭湘兒怕崔小婉心里藏著念想,再憋出病來,便把崔小婉想去桃花塢的事兒告訴了許不令,讓他帶著過去一趟。
蘇州距離杭州并不遠,許不令對此自是沒拒絕,八月初五的一大早,便牽來追風馬,等在了家門口,馬側放著一捆小樹苗和鏟子。
白色高墻下的兩個小石獅子之間,身著襦裙的崔小婉,如同出去踏青的妙齡少女:
“母后,我先走了。”
紅裙艷麗如火的蕭湘兒,則如同關心晚輩的大戶夫人,輕聲叮囑:
“早些回來啊。”
“好的母后。”
“路上慢點,尾巴要不要帶著?”
“嗯…好啊。”
許不令牽著韁繩,表情稍顯古怪,眨了眨眼睛,終是沒打擾婆媳之間的虎言虎語。
片刻后,崔小婉抱了蕭湘兒一下,回身跑到追風馬之前:
“走吧老許。”
許不令勾了勾嘴角,和湘兒道別后,翻身上了追風馬,把崔小婉拉上來在前面側坐,駕馬朝著南方飛馳而去。
八月中秋,遍地金黃。
水脈縱橫的江南鄉野間,隨處可見沿河小橋流水,務農的百姓坐在田坎上,目送官道上的駿馬飛馳而過。
崔小婉靠在許不令的懷里,清麗雙眸掃視著秋意濃濃的山野。和往日的許不令說她聽不同,崔小婉指尖轉著紅木小牌,念叨著這些日子在金陵,發生的瑣碎小事:
“…玖玖和玉合兩個可有意思了,上次玉合說玖玖跳舞不好看,和猴子轉圈一樣,把玖玖氣到了,就讓依依偷偷放了幾根長頭發在玉合妝臺上,然后說玉合天生‘毛發稀疏’,可能會變成禿子,玉合回房看到頭發嚇壞了,叫了玖玖好幾天姐姐,讓她幫忙想辦法。”
許不令摟著小婉的腰,含笑詢問:“結果呢?”
“結果玖玖春風得意說漏嘴了,被玉合追了好幾條巷子,若不是母后拉架,非得被玉合剃成‘中白’…對了,你沒回來前,母后可饞壞了,前些日子做夢的時候,把我當成了你,手在我身上亂摸。我本來想讓母后摸下的,結果母后摸著摸著,來了句‘咦?小不令呢?’,嗤…”
崔小婉說到這里,忍不住掩嘴笑出了聲,笑如銀鈴,眉眼彎彎間百媚頓生。
許不令同樣忍俊不禁,但心里更多的是放松和欣慰。
以前桃花谷的崔小婉,也是這樣純真無邪,但太過脫離塵世,仙過頭了,對這些家長里短根本不感興趣。而如今顯然多了幾絲女人味兒,這才是過日子該有的樣子。
兩人一馬,在江南鄉野上奔行,閑話家常,從早晨一直說到下午。
追風馬日行千里,沒怎么出全力,兩人便已經來到了姑蘇城外。
許不令在城外的山水園林間下馬,帶著小婉在園林間行走,但可惜的是,這個時代并沒有桃花塢,有的只是一個風景不錯的小園林。
許不令知道崔小婉因為一句‘桃花塢里桃花庵’,心心念念了不知多久。此時瞧見這普普通通的地方,有些不好意思地攤開手:
“我也是在書上看的,這世道看來還沒有桃花塢。”
崔小婉眼中沒有絲毫失望,認真道:
“以前沒有,我們來了,以后就有了嘛。”
“倒也是。”
許不令牽著追風馬,跟著崔小婉在山水之間緩步行走,兩人在山清水秀的小湖旁,找了個看起來向陽的空地。
崔小婉從馬側取下小鏟子,擼起袖口開始認真挖坑。
許不令想要搭手幫忙,崔小婉卻有點嫌棄的道:
“你又不會種樹,別搗亂呀。”
許不令見此,只能轉而用佩刀在旁邊清理起了灌木雜草。
嚓嚓——
落日西斜,身形纖弱的女子,揮著小鏟子,在湖畔挖了一排土坑,整整齊齊、大小一致。
許不令時而回頭查看,恍惚間,感覺又回到了當年他在旁邊劈柴,看崔小婉挖坑的時候。
場景雖然溫馨唯美,但許不令看了看滿湖秋光,有些不太確定的道:
“婉婉,秋天種樹,能種活?”
崔小婉在桃花谷種了好幾年的樹,對這個自然了解:
“放心好啦,我挑的地方,現在種下去,十棵樹至少能活八顆,就是怕有人經過的時候給拔了。”
許不令想了想,含笑道:“以后這里就叫桃花塢了,我待會給蘇州知州打個招呼,保準他比照顧自家祖墳還細心。”
崔小婉放下心來,蹲在小土坑旁邊,把竹籃里的桃樹苗取出來,認真放進去,調整位置用土掩埋種好。
十棵小樹苗不算多,但小婉有強迫癥,等她調整好位置與角度,把十棵樹苗種好,天色也暗了下來。
許不令用周邊的枯木雜草,點了堆篝火,然后從湖邊搬上來一塊大石頭,用刀在上面刻起了字。
崔小婉忙活完,用手兒擦了擦額頭的細汗,瞧見許不令的動作,小跑過來蹲在身邊,脆聲念道:
“建平元年秋,許不令與崔小婉,手植于此…你刻這個做什么呀?”
許不令在篝火旁盤坐,略顯得意的道:
“名留青史啊。”
“嗯?”
崔小婉面露不解,在許不令身邊側坐,靠在他肩膀上,看著面前的大破石頭,詢問道:
“名留青史的留在書上,你刻在這里有什么用?”
許不令把字刻完,滿意點頭,收起佩刀,抬手摟著崔小婉的肩膀,指向旁邊的幾顆桃樹苗:
“以后這里叫桃花塢,好好打理,百年千年之后,說不定能變成一個大景點;名勝古跡嘛,肯定得有點典故。你想想哈,到時候和我們一樣的年輕男女,走到這個地方,看見十顆一模一樣的大桃樹,姑娘肯定會問‘這里為什么叫桃花塢,這樹誰種的呀?’。”
崔小婉眼前一亮,倒是明白了意思,笑意盈盈接茬:
“書生就把姑娘領到這塊大石頭旁邊,說這是我朝開國皇帝,途經蘇州,與愛妃一同種下此樹。然后就開始講‘許不令和崔小婉’的故事,姑娘聽著聽著,就像我這樣,把腦袋靠在你肩膀上,然后書生就嘿嘿一笑,把姑娘放倒,解開了衣裳…”
許不令本來聽得感覺很浪漫,小婉一個急轉彎,他表情都給僵了下,蹙眉道:
“怎么可能,又不是人人都和我一樣無法無天。”
“你倒是挺誠實。”
崔小婉眉眼彎彎笑了下,用力把許不令搬倒躺在草坪上,然后自己也靠在了旁邊,看著天上逐漸亮起的星星:
“情到深處自然睡覺覺,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不過,我們倆的故事,好像感動不了姑娘。”
許不令抱著后腦勺,掉了根草桿在嘴里,聞言偏過頭:
“怎么感動不了?”
崔小婉學著許不令的模樣,抱著后腦勺躺著,認真思索了下:
“我們的故事,嗯…從前,有個貌若天仙的小姐…”
“噗——”
“你別笑,我是八魁好伐,又沒吹牛…嗯,有個貌若天仙的小姐,從小住在桃花林里,有一天噩耗傳來,被強行送上了入宮的花轎,當了皇后。但小姐不喜歡宮里的生活,最后偷偷跑出宮,在深山老林里種桃花;然后一個江湖浪蕩子,誤入桃花林,兩人一見鐘情,走在了一起…就這樣,感覺很平淡的樣子,是吧?”
許不令仔細想了想,搖頭道:
“故事都是人編的,可以改一下嗎,嗯…從前,有個貌若天仙的小姐,自幼住在桃花林里,后來一個江湖俠客誤入,兩人一見鐘情,但私定終身的時候,噩耗傳來,小姐被強行送進宮。江湖俠客為了追回紅顏,把小姐搶了回來,從而遭到皇帝的追殺。俠客為了安穩,就造反平了天下,從此和小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這樣是不是好多了?”
崔小婉繡鞋一張一合輕輕碰著,認真琢磨了下,搖頭道:
“不對,我進宮的時候,你才十歲左右,小馬拉大車,后人還以為我是有毛病呢。”
小馬拉大車?
許不令聽見這熟悉又陌生的詞兒,感覺怪怪的,但仔細一想,好像又沒什么問題。
他搖頭笑了下:
“幾千年后,誰記得我們的年齡,故事感人就行了,反正這幾棵樹,確實是我們一起種的。”
“倒也是。”
崔小婉滿意地看了看大石頭,想了想,又道:
“不過,聽起來很有意思,但后人看到這塊石頭的時候,我們肯定都死了,再也不能像這樣躺著,聊這些有意思的事兒。以前還覺得生死是天命,改變不了也不用去想,現在忽然有點舍不得了。”
許不令沉默了下,柔聲安慰道:
“不是和你說過嗎,我的那些詩詞和故事,是從夢里,在一個特別的地方看來的。夢可能是假的,但詩詞是真的。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世界有多大我都弄不清楚,說不定這世上真有神仙。有神仙就有輪回,有輪回就有下輩子…”
“我只喜歡這輩子,下輩子孟婆湯一喝,什么都忘了,我才不要。”
“那就想辦法當神仙,我二十歲就天下無敵了,說不定還能更進一步呢。”
崔小婉轉過頭來,望著許不令的側臉:
“你還想帶我們當神仙呀?聽說神仙都是清心寡欲的得道之人,不是住在山上就是藏在地下,哪有當凡人舒坦,可以縱情聲色,想怎么亂來就怎么亂來。”
許不令蹙眉想了下:
“好像也是。”
崔小婉抬手在許不令臉上戳了戳,學著蕭湘兒的口氣:
“德性。你要是當神仙,準備當什么神仙?”
許不令眨了眨眼睛,考慮許久后,認真道:
“送子真君。”
“送子真君?”
崔小婉似懂非懂,好奇道:“只聽過送子觀音,送子真君怎么當?”
許不令面色嚴肅,做出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翻身壓在小婉身上:
“這個可得仔細講講,我先送一個給你演示下。”
崔小婉一愣,旋即明白過來,抬手在許不令肩膀上拍了下:
“老許,你這想法可不行,求子的都是有夫之婦,你去送子,豈不是成了壞神仙。”
“我光給你們送就是了,別亂動…尾巴呢?”
“沒帶。”
“我明明看到湘兒給你塞懷里了,不交出來我自己找了。”
“你找吧。”
“呵呵…”
銀月如勾,秋夜微涼。
十顆剛種下的桃樹,在篝火的照映下拉出長長的影子,落在小湖之中,和男女相擁的倒影,融在了一起…
日起日落,云卷云舒。
許不令帶著小婉,在蘇州城周游數日,規劃好了桃花塢,提筆寫了‘寒山寺’的招牌,把各種詩詞中的蘇州美景規劃好后,時間也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了中秋夜的前夕。
許不令騎乘追風馬,帶著小婉折返回到秦淮河南岸。
陸家大宅內,上百陸家族人,已經在裝點院落,迎接即將到來的一年中秋。
蕭湘兒站在隔壁‘許府’的門口,等著日思夜想的夫君歸來,瞧見駿馬在白墻青瓦間停下,抬步迎了上去,做出長輩模樣詢問:
“小婉,玩夠了?”
黑色駿馬之上,崔小婉側坐在許不令懷里,此時直接從上面跳了下來,跑到蕭湘兒面前,抬手就是一個熊抱:
“嗯,母后,我想死你了。”
蕭湘兒面對向來粘人的小婉,眸子里稍顯無奈,抬手在小婉背上拍了拍:
“玩夠了就好,以后想做什么就要說出來,可不能憋在心里。”
“知道啦。”
崔小婉回頭看了眼,見許不令下馬走來,知道蕭湘兒也思念得緊,便也沒有再打岔,轉身跑進了府門里。
許不令牽著馬走到跟前,朝府門里看了眼:
“寶寶,綺綺她們呢?”
蕭湘兒抬起手來,整理了下許不令的衣襟:
“明天就是中秋節了,姑娘們都忙著準備,又不是和你一樣整天在外面瀟灑,什么都不用管。”
許不令拉起蕭湘兒的手,朝巷子口走去,柔聲道:
“吃兒媳婦醋了?”
蕭湘兒和許不令十指相扣,淡淡哼了一聲:
“我又不是紅鸞那醋壇子,怎么會吃妹妹們的醋。抱怨你一句也不行?”
許不令勾起嘴角笑了下:“自然可以,床下寶寶最大,訓我是應該的。”
蕭湘兒這才滿意,手拉著手,來到燈火通明的秦淮河畔。
滿街華燈初上,河畔的水鄉建筑檐角掛著一串串燈籠,隨著秋風輕輕搖曳,在圓月下散發出昏黃的光芒。
畫舫川流不息,笙歌不絕于耳,穿著書生袍、仕女服的公子小姐,在河畔柳樹下漫步,場景和長安的仙女橋類似,卻比仙女橋美上太多。
蕭湘兒看著似曾相識的街景,似是在回憶當年只有她和許不令兩人的時候,雙眸稍顯恍惚,一直不曾言語。滿街花燈的光芒,灑在明艷動人的臉頰上,三千青絲披散而下,紅色長裙緊緊貼著腰肢,看起來和當年在宮中一樣端莊美艷,但明顯又多了幾分發自心底的寧靜,心有所屬帶來的寧靜。
十八里秦淮很長,街邊的鋪子琳瑯滿目、行人如梭。來往的書生仕女,巧笑嫣然間秋波暗轉,處處可見年輕男女該有的溫情。
許不令握著湘兒紅袖下的手兒,沿著熙熙攘攘的街道走了一截,目光掃過街頭,忽然轉身跑到了街邊。
蕭湘兒手上一空,回過神來,抬眼看去,卻見許不令站在糖葫蘆垛前,挑挑選選。
滿街花燈映襯下,白衣公子略顯孩子氣的背影,讓蕭湘兒一瞬間失神,如杏雙眸中星光點點,有些好笑,卻又如同當年一樣,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鼻尖反而酸了。
失神的剎那,許不令快步走了回來,將紅潤可口的糖葫蘆,遞到了她的面前:
“寶寶,給。”
蕭湘兒沒去看糖葫蘆,而是看著許不令的眼睛,良久,略顯不在意的笑了下,出口的話語,卻帶上了幾分哽咽:
“哪有藩王世子親自買糖葫蘆的…”
話一出口,蕭湘兒便察覺聲音不對,連忙把糖葫蘆接過來,低著頭,深吸了口氣。
許不令臉上的笑容僵了下,湊到跟前,扶著蕭湘兒的胳膊,柔聲道:
“怎么哭了?”
“你管得著嗎你?沒良心的…”
蕭湘兒咬了顆糖葫蘆,偏過頭去,不讓許不令看到淚水盈盈的眼睛,稍顯含糊的道:
“早知道你這么薄情,當年我就不救你了。以前說寶寶最大,結果都這么多年了,才想起給我買串糖葫蘆…”
許不令這就有點無辜了,站在岸邊的柳樹下,手扶著湘兒的肩膀上,柔聲道:
“我以前給你買過,你說又不是小孩子,誰吃這玩意…”
蕭湘兒霧蒙蒙的眼神一兇:
“我不吃,你就不買了?”
許不令眨了眨眼睛:“是我的錯,寶寶別生氣了。”
“哼”
蕭湘兒這才滿意,用紅袖遮擋嘴唇,又咬了顆糖葫蘆,做出寶寶大人該有的威嚴模樣,詢問道:
“和小婉去蘇州,玩什么了啊?我瞧小婉挺開心的。”
許不令拿出手絹兒,擦了擦湘兒的眼角,含笑道:
“也就隨便轉了轉,弄了個桃花塢,把山上寺廟改成了寒山寺…”
蕭湘兒聽完后,輕輕哼了聲:
“手筆挺大,果然男人都是向著媳婦,把婆婆扔一邊。我怎么沒見你單獨帶我出去逛過?”
許不令感覺這是個送命題,想了想:“出長安的時候,不是單獨把你綁走了嗎?走了上千里路…”
“哪能一樣?把我和巧娥關馬車里面,和壓寨夫人似的,再說紅鸞不也在嗎?還被紅鸞捉那么在床…”
“當時我知道陸姨過來了,你夾著我不放,我…”
“你還怪起我來了?”
“…,嘿嘿…”
許不令無言以對,咧嘴笑了下,笑得有點傻。
蕭湘兒瞪了瞪眸子,把目光重轉向河面上懸掛的一排排花燈:
“我是你第一個女人,你也是我第一個男人,怎么能這么偏心?”
“我沒偏心,在我心里,寶寶天下第一…”
“你光說有什么用?”
蕭湘兒咬著糖葫蘆,哼哼道:
“你和小婉青史留名了,我現在可還在皇陵埋著。我怎么沒見你,給我修個啥園子的?”
許不令聽見這個,松了口氣,摟著湘兒的肩膀,大手一揮:
“早就有這個想法了,就怕你顧忌世俗眼光不樂意。”
蕭湘兒蹙著眉兒,半點不信,抬手指向十八里秦淮:
“既如此,從今以后,秦淮河就改名‘寶寶河’,文德橋改名‘寶寶橋’…”
許不令表情一僵:“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寶寶近酒家,這怕是…”
蕭湘兒偏過頭去:“不樂就算了,我也沒指望青史留名,反正世人都知道你的世子妃是我姐,我早就死了…”
“唉,誰說不樂意。”
許不令摟著湘兒肩膀,認真道:
“秦淮河改了,怕是會引起民憤,文德橋是陸家修的,應該能改,我待會就去打聲招呼,把上面的字改成‘寶寶橋’。”
蕭湘兒也只是和夫君鬧別扭,隨口說說罷了,哪里好意思真把陸家的文德橋,改成她的外號,這不成昏君了嘛。她輕輕哼了聲:
“算了,不為難你。”
“這有什么為難的,千金難買寶寶開心,走走走,現在就去找我大舅子。”
許不令可沒開玩笑的意思,拉著蕭湘兒往回走,一副今晚上就動工的架勢。
蕭湘兒拿著半根糖葫蘆,瞧見許不令這模樣,倒是有點慌了。
要是秦淮兩岸的百姓,和蕭綺、陸紅鸞明早一起床,發現大石橋上‘文德’二字,變成了‘寶寶’,還不得把她拾掇死。
蕭湘兒被拉著行走,急忙道:
“許不令,你別亂來,我就隨便說說,字可是陸家老祖宗手書的,你去改成寶寶,非把我弄成妲己褒姒之類的妖妃不可。”
許不令擺了擺手:“那就在文德橋旁邊重修一座石橋,銀子我出,修橋補路該沒人說我們了吧?”
蕭湘兒眨了眨眼睛,覺得這主意倒是不錯,不過金陵是陸家的地盤,她想了想道:
“算了,還是去長安修吧,修在紅鸞娘家門口,陸家還以為我欺負紅鸞呢。”
“也行,聽寶寶大人的。”
“寶寶當名字好古怪,得被后人笑話,要不叫‘瀟湘綺韻’?,剛好把我姐也帶進去,免得她說你偏心。”
“嗯…這主意不錯。”
“那就說定了,橋我來畫圖紙,橫跨黃河…”
“橫跨黃河?!”
“有點長哈?那渭河?”
“渭河?”
許不令腳步一僵。
四百多米長的橋,修在渭河主干道上,下面還得通船…
蕭湘兒雙眸微瞇:“怎么,以為本寶寶修不出來?我蕭家祖上可就是靠興修水利發家的。”
許不令咬了咬牙,點頭:
“嗯…修,多大點兒事兒,剛抄東部四王的老家,有的是銀子,就當給寶寶大人練手了。”
“這還差不多。”
蕭湘兒抿嘴笑了下,摟住了許不令的胳膊,心滿意足地離開了花燈璀璨的秦淮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