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房間內一燈如豆,針落可聞。
寧清夜坐在床頭凳子上,按照許不令的吩咐,認認真真的盯著鐘離玖玖。
許不令追出去有一會兒了,鐘離玖玖窘迫至極而產生的頭暈目眩逐漸消退,理智重新回到腦海,眼神從惶恐轉為了無地自容。
偷偷瞄了坐在面前的寧清夜一眼,見對方目不轉睛盯著,鐘離玖玖又連忙低下了眼神,臉色時紅時白。事兒已經露餡了,自責、悔恨也沒用,目前該想的是怎么處理目前的情況。楚楚心思很單純孤僻,從不輕易相信別人,但相信了后就是毫無保留,如今被她這當師父的做出這種事,肯定萬念俱灰。
鐘離玖玖覺得應該出去和楚楚道歉,打她也好罵她也好,只要楚楚心里的委屈惱火發泄了,氣自然而然就消了,然后在慢慢和楚楚談這事兒,總是能解釋清的。
可鐘離玖玖現在縮在床鋪角落,根本就沒法出去。
方才和許不令在房間里恩愛,也不知怎么被許不令慫恿了兩句,就言聽計從的騎在了許不令上面。
女人嘛,那時候暈頭轉向的,哪有心思注意外面的動靜。兩個人都在緊要關頭,等許不令發覺不妙,又把八爪魚似得她拍清醒后,楚楚都快走到門口了。
鐘離玖玖當時整個人都是懵的,怕被楚楚發現,想也不想抱著裙子想從窗口逃離,哪想到打開窗戶,就和寧清夜撞了個正著。她可是連衣服都沒穿好,雖說都是女兒家,但做那種事兒的時候被人撞個正著,臉皮在厚也會不好意思,更何況她臉皮挺薄的…寧清夜又是許不令的女人,比她先,按理說算是她姐姐,她是勾引人家男人的狐媚子…
如今寧清夜就坐在面前,還很專注的盯著她,鐘離玖玖只覺的臉上和火燒一樣,想把衣裙穿上,又不好意思掀開被褥,只能這么硬撐著。
坐在凳子上的寧清夜,表情一絲不茍,清冷的眼神在鐘離玖玖身上掃視,一副恪盡職守的模樣,好似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兒。不過冷酷的表情,也只是為了掩飾心里的羞惱和尷尬罷了。
寧清夜自幼便呆在長青觀,全真教禁女色,別說瞧見了,這種事連聽都沒聽過幾次,上次被許不令親一口都能懵個把月,更不用說現在面對面看見。
不過好在這次主角不是她,寧清夜雖然心里怪怪的,卻也沒有太窘迫。
人總是會好奇的,特別是對于某些沒見過的事情。
寧清夜不到二十,正是青春年少的時候,雖然理智讓她刻意不去接觸那些不干凈的東西,但真遇上了,難免會多注意幾眼。
好大…不奶孩子可惜了…
許不令好像捏過,有點發紅,真是不知憐惜…色胚…上次也捏過我…
被褥上怎么還有水呢…莫非出汗了…
寧清夜胡思亂想,不過天生面容冷冰冰,眼神總是帶著幾分銳利,看起來像是在審視鐘離玖玖。
鐘離玖玖被寧清夜這么盯著,連大氣都不敢出,緊緊攥著被子忍了片刻后,實在撐不下去,訕訕道:
“清夜,嗯…要不你出去看看楚楚?”
寧清夜回過神來,坐姿筆直,眼神更加嚴肅:“不行,你受不了自盡了,我怎么和許不令交代?雖說我不喜歡他這色胚,但一碼歸一碼,不會這種時候耍脾氣不管不顧的。”
你再盯著,我真想自盡了…
鐘離玖玖有苦難言——寧清夜不走,她就只能一直保持在‘被捉奸在床’的處境下,這種感覺哪個女子受得了?
可惜,寧清夜性格便是如此,耿直認真但不怎么通人情世故,就和發現孫掌柜丟了銀子便自己補上一樣,做的事兒是對的,卻忘記考慮對方心里的感受。
鐘離玖玖此刻有多煎熬,寧清夜肯定是沒法體會的。
兩個人就這么大眼瞪小眼,不知持續了多久。
鐘離玖玖度日如年,最終還是小心翼翼伸出手,把丟在被褥旁的肚兜拿過來,套在脖子上,臉兒紅的似是要滴血。
寧清夜偏頭打量了下,發現鐘離玖玖手在發抖,連個肚兜繩子都系不上,便起身坐在了旁邊,抬手去幫忙。
“呀—”
鐘離玖玖頓時慌了,抱著肚兜眼神窘迫,想往開躲:“不用了,我自己來…”
“我是女人,你怕個什么?又不會占許不令便宜…”
寧清夜擺出渾不在意的模樣,捏著紅繩系了個蝴蝶結,發覺鐘離玖玖的鎖骨左右有紅痕,還蹙著眉摸了下:
“他打你了?”
鐘離玖玖是真想一巴掌把自己拍死得了,感覺就被當眾處刑一樣,卻也沒有辦法,總不能解釋是許不令親出來的。只能悶聲道:“沒有,不小心擦傷的…”
“哦…”
寧清夜半信半疑,認認真真的幫鐘離玖玖把衣裙收拾好,然后坐在跟前繼續盯著,以免鐘離玖玖做傻事。
鐘離玖玖身上多了層衣裳,心里自然好受了許多,不過尷尬卻沒有緩解多少。她想了想:
“清夜,我…我和許不令,不是茍且…我們被困在地下,當時以為要死了,他一直護著我,我感動之下,就把自己許給他了,也算是兩情相悅…”
寧清夜眨了眨眼睛:“那就好,我就怕他貪圖你的美色,或者你依仗美色魅惑他。”
鐘離玖玖見寧清夜表情正常,還有點疑惑,按理說發現自己男人和不喜歡的女人混在一起,就是不生氣也會吃醋才對,寧清夜的反應和沒事兒人一樣,也太不正常了。
鐘離玖玖思索了下:“清夜,你…你氣量真大,我還以你會沖我發火,或者許不令氣來著…”
寧清夜微微偏頭,稍微琢磨,覺得這是在夸她。點了點頭:
“男女歡愛是人間常事,在淮南的時候,許不令天天和湘兒…那什么,我有什么好生氣的?”
還真看得開,不愧是寧玉合教出來的徒弟,外冷內媚…
鐘離玖玖見寧清夜不把這事兒看的很大,心里稍微好受了些,想了想,又道:
“我…唉,反正就是這么個事兒,你知道也就知道了,以后…以后我把你叫姐姐就是了…”
叫姐姐?
寧清夜頓時不樂意了:“你比我大,叫我姐作甚?哦,對了,你現在是許不令相好,和我就算是同輩了,你要是真想改口,叫我妹妹即可。”
鐘離玖玖稍微愣了下,沒想到寧清夜不僅豁達,連姐姐的位置都讓給她了,這也太…太惹人愛了些!
鐘離玖玖心中依舊窘迫無地自容,不過眼睛里還是多了幾分喜色:“這多不好意思…”
寧清夜莫名其妙,還沒來得及細說,便發現窗戶被人推開。
夜鶯從外面躥了進來,急聲道:
“朝廷的人圍過來了,公子讓你們帶著玉璽往西走,我們引開追兵,快收拾東西下樓,再晚來不及了。”
寧清夜眼神微凝,沒有耽擱,起身回到屋里取包袱和兵刃。
事情緊急,也讓鐘離玖玖稍微恢復了些,連忙起身拿著包裹,快步下樓樓。
許不令和鐘離楚楚已經到了客棧樓下,從馬廄里取來了馬匹。
鐘離楚楚坐在夜鶯的馬上,臉色依舊有些失魂落魄,瞧見寧清夜從客棧里出來,眼神顯出了幾分怪異,卻也沒有多說。
鐘離玖玖背著小包裹,走下樓梯,看見外面的乖徒弟,身體明顯僵了下,低下頭去不敢正視,可此時又耽擱不得,只能臉色漲紅,硬著頭皮跑出門,小聲道:
“楚楚,我…我等安穩下來,再和你解釋…”
鐘離楚楚緊緊攥著裙角,剛壓下去的百種情緒又涌了上來,說了句:“有什么好解釋的…”便驅馬接住了從樓上跳下來的夜鶯,往外飛馳而去。
鐘離玖玖臉色白了下,卻也不敢呼喊,只能用求助的目光望向自己的夫君。
許不令騎在追風馬上,刀兵長槊掛在馬側,臉色平靜的囑咐:“楚楚沒事兒,你們先往太原走,在路上留下記號,我把追兵引遠些,很快就會趕上來。快走吧。”
鐘離玖玖輕嘆一聲,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跟上了寧清夜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