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海間的屋檐下,許不令正和寧玉合聊著崔皇后過往,陸夫人忽然從小道上走了過來,眼神古古怪怪,似乎在想著事情。
許不令瞧見這眼神,有些奇怪的偏過頭:“陸姨,怎么了?”
寧玉合方才說起往年的心酸事兒,心情有些不太好,起身行了個禮便離開了房舍。
陸夫人雙手疊在腰間,先是對寧玉合頷首示意,然后才眼神望著別處,不咸不淡的嘀咕了一句:
“松姑娘來上香,過來找你了,要不要讓她進來陪陪你呀?”
許不令從輪椅上起身,走到跟前整理著陸夫人的發髻,含笑道:
“要不算了?”
陸夫人聽見這話,眉梢微蹙,覺得自己的語氣有點不對,便側過身去,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想去就去吧,我這當姨的,還能攔著你不成?”
許不令微微蹙眉,偏頭湊到陸夫人側臉瞄了幾眼:“陸姨,今天不開心?”
陸夫人端端正正的站著,猶豫了下:“嗯…倒不是因為松姑娘,你們年紀輕輕郎才女貌的,我也管不著,唉男大不中留…”
許不令攤開手,弄不明白這話什么意思。
陸夫人嘀嘀咕咕了好一會兒,才左右看了幾眼,忽的湊到許不令跟前,緊緊貼著,幾乎靠在許不令懷里,抬手招了招。
許不令順勢就扶著陸夫人肩頭,俯身側耳傾聽。
陸夫人臉兒有些古怪,也沒去管姿勢曖昧的事兒,湊到許不令耳邊,聲若幽蘭:“令兒,你最近有沒有發現,太后有點不對勁…”
聲音極小,幾乎貼著耳朵都聽不大清。
許不令皺眉略顯疑惑:“太后寶…證不會曉得,陸姨直說便是!”差點說順嘴,驚出了一身冷汗。
陸夫人自然沒察覺到寶貝旮瘩的口誤,就倚在許不令胸口,墊著腳尖小聲道:“最近啦,我發現太后都古怪的很…感覺說好老是走神兒,還經常往芙蓉觀跑,說是燒香祈福,結果一點誠意都沒有,上柱香就跑回去了,一晚上都門窗緊閉…”
香風環繞耳畔,酥酥麻麻的,許不令耐心聆聽,一副眉頭緊鎖的模樣。
“…令兒,你說太后是不是在躲著誰?”
許不令摸了摸下巴,認真琢磨了會兒:“太后身份超然,能躲著誰?”
陸夫人仔細想了下:“太后有個姐姐,可厲害了,就是淮南蕭氏現在的家主,過些日子就倒長安來了。太后最是怕她姐…可要躲也不可能躲這么早,月初就跑到玉峰山來了…”
許不令搖頭輕笑:“或許只是宮里呆的煩悶,出來散散心,嗯…覺得陸姨老和她頂嘴,不想搭理陸姨也有可能。”
陸夫人抿了抿嘴,略微琢磨了下:“這可不像她的性子,肯定有事兒…算了,反正和你我沒關系…你去忙你的吧…”
許不令松了口氣,輕笑了兩聲,便取了個拐杖扮作大病初愈,抬步走向竹林。
走出幾步,回頭看了眼——陸夫人依舊蹙著眉來回渡步,一副狐疑的模樣。不過這事兒,肯定是想不通的…
春日幽幽,芙蓉觀內外香客熙熙攘攘,小販商客在道觀外的石道邊叫賣著各色物件,年輕男女在涼亭、柳樹下彬彬有禮的交談。
松玉芙孤零零的站在道觀一個香壇的旁邊,低著頭有些無趣的用鞋尖在地上蹭來蹭去。
自從在王府外短暫的會面過后,她便沒有和許不令說過話了,本來早該動身去岳麓山,結果許不令跑來這里養傷,她就只能等啊等、等啊等,雖然也不知道等些什么,可總覺得臨行前不見上一面,就這么走不合適。
松玉芙已經十六歲,按理說是該嫁人啦,私下里也曾偷偷想過終身大事。
可自從和許不令扯上關系后,腦子里怎么想未來的夫君,都甩不開那個人的影子,特別是還曾冒冒失失的親了許不令一下,嘴對嘴的…
松玉芙只是個書香門第的小姐,對于這種事兒很在乎,性子也比較內向,本想當做沒發生過,可哪里真的能當做沒發生。
后來把簪子拿回來,本來還挺安心的,不用擔心爹爹發現了,可自從許不令說了那句‘彼此兩清’,便好像真的兩清了,竟然連個說話的機會都找不到。
早知道不把簪子要回來了…
松玉芙臉上帶著幾分黯然,孤零零的在屋里憋了幾個月,再斯文的性子也有點憋不住,于是今天鼓起勇氣跑了過來,可跑過來該做什么,卻又說不清楚…就當是告別吧…
心心念念間,耳畔傳來了一點溫熱,似乎是又人湊到了旁邊。
松玉芙脖子一縮,雙手疊在腰間,這次沒有上當回頭,而是從另一邊轉頭,結果…
還是在男人的臉上蹭了下。
“嘶——”
杵著拐杖的許不令站直身體,面容一如既往的冷峻,捂著臉有些惱火:
“松姑娘,你…”
松玉芙沒有像往日一樣驚慌失措或者羞惱不已,只是抬手擦了擦嘴唇,便低下頭去,看著鞋尖不說話。
許不令惡人先告狀不成,有些疑惑俯下身偏頭打量松玉芙的臉色:
“怎么?個把月沒去看你,還生男朋友氣啦?常言君子交淡如水,我還以為你不放在心上…”
松玉芙抬起眼簾瞄了下,想了想,做出認真的模樣:“許世子,你正經一些。”
許不令杵著拐杖,見她不生氣,反而有些沒了興致,點了點頭:“好。”
松玉芙吸了幾口氣,望了許不令一眼,又低下頭去,到嘴邊的話,最終還是變成了:
“許世子身體好些沒?”
許不令點了點頭:“好多了…怎么,有事找我?”
“沒事…”
松玉芙左右看去,走向了芙蓉館側面的山間石道,低著頭小聲道:“我陪世子走走吧,你受傷之后,都一直沒上門探望,當女朋友挺失職的…”
許不令感覺她有心事兒,當下也沒有拒絕,杵著拐杖走在山花爛漫的山野小路上…
請:m.booktxt.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