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湯有毒!”
屬于女子的一道尖利訝然的驚呼,出自凌霄身旁的女子。
也就是凌霄的姐姐凌萱。
凌萱六歲被選為雪使,算是雪使里面資歷頗高的了。
當然,凌萱的資歷還是不及云嬈的。
然而,凌萱卻是將云嬈當做了眼中釘。
聽得凌萱的驚呼,在場數人立即循聲望去。
同時,這些人紛紛放下手中的竹筷湯匙等物,并且把含在嘴里的食物給吐了出來。
至于已經咽下去的食物,就只能認栽。
在場之人都是凌云城里要臉面的人,當眾做不來摳嗓子眼催吐食物之事。
當然,這些人也都是有幾分本事的,對于自己吃下去的食物有沒有毒,也都是能夠分辨一二的。
普通的毒物這些人都能察覺得出來。
除非是那種無色無味不易被察覺出來的毒物。
云鯤當即從座位上站起,眼神示意隨侍在旁的黑奴前去查看。
今日這云府正廳里,坐的可都是凌云城里有頭有臉的權貴之人。
云府壽宴的菜肴里有毒,鬧出這般事,云鯤不僅丟了臉面,整個云府還極有可能陷入危機之中。
云鯤幾乎是瞬間就做出了各種危機設想。
前去查驗的黑奴,只是稍稍用銀針一試,果然在傾灑在地的湯汁里查驗到了毒性。
凌萱看著黑奴手中發黑的銀針,當即拍桌而起,“云家主,你們云府今日是何意?”
凌、云兩家旗鼓相當。
凌萱是凌家大小姐,又是雪使,因此,她在云鯤面前也從不懼怕。
甚至是有些根本不將云鯤放在眼里的輕視之意。
“凌大小姐,誤會一場,稍安勿躁…”云鯤不得已,只能向凌萱這個小輩賠笑臉。
坐在頗為靠近主位的凌家主也起身前去凌家姐弟的席位查看,她讓黑奴將桌席上的全部菜肴酒水都驗了毒,結果發現,凌霄的那一盅百香果酸甜湯也被投了毒。
“云家主,犬子犬女的菜肴中皆驗出毒性,此事,還望云家主給我們凌家一個解釋!”凌家主盛氣凌人地看著云鯤。
若不是礙于有九霄殿的幾位尊者在場,凌家主此刻怕是要掀桌子打人了!
“凌家主,稍安勿躁,待我查明,定然給你一個交代。”云鯤說著,向九霄殿的幾位尊者行了一禮,“今日我云府出了此等事,擾了幾位尊者的興致,我云鯤先在此賠禮。”
云鯤向九霄殿的幾位尊者行了一禮,接著又道:“還請幾位尊者留此做個見證,我一定會將此事查個清楚明白。”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我定然會給凌家一個滿意的交待。”
云鯤到得此時,哪里猜不出這事是奔著云家而來。
他自是問心無愧,因此,他反而猜測是有奸人刻意為之。
如此,既然對方要當著九霄殿的尊者而搞事,他自然也要留下這幾位尊者,伺機破局。
不然,若是讓這些尊者離開了,云府的名聲怕是挽救不回來了。
九霄殿的幾位尊者眼神互視一番,已然做了決定。
扶風作為尊者代表,對云鯤說道:“云家主,請派人速速查清此事。”
“是。”云鯤應聲,當即讓云府伺候在正廳里的黑奴分別查驗了端到正廳里來的所有菜肴和酒水。
黑奴動作麻利干練,很快就查驗了所有的菜肴酒水。
云鯤一邊拿錦帕擦頭上的細汗,一邊聽前去驗毒的黑奴回稟。
聽完,云鯤的眉頭皺成了“川”字。
黑奴查驗的結果是只有凌萱和凌霄姐弟二人席位上的百香果酸甜湯被投了毒,其余的菜肴都是無毒的。
云鯤的頭隱隱作疼,心中也有了一番思慮與猜疑。
投毒之人不選其他的菜肴,偏偏選了百香果酸甜湯。
而這一道百香果酸甜湯是云嬈的使奴做的。
若說這件事只是個巧合,而不是奔著云嬈來的,云鯤壓根不信!
云鯤今日有意讓云嬈的那個新使奴做菜,也是為了當著凌云城的一眾權貴展示自己府中人才多,以此博彩添名。
到得眼下,云鯤想要的效果沒有達到,反而給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機去算計云嬈。
云鯤有些后悔了…
事已至此,云鯤知道今日之事無法善了,只得派黑奴繼續查探。
云鯤也不是沒想過丟個人出去頂罪。
但是,他目前都不知道是誰人在幕后搞了這么一出,也不知道對方是否有后招。
他貿然應對,擔心反而是掉入了對方的陷阱里,反而將事情越抹越黑。
所以,云鯤只得等對方把招數全部都亮了出來,才能夠見招拆招地應對。
一眾黑奴再去查,自然會是先從那個負責伺候凌霄與凌萱姐弟那一桌席位的黑奴查起。
那個黑奴支支吾吾,最后還是交待了。
“黑奴看到云棠使奴往凌家大小姐和大公子的湯盅里倒了些什么,隔得太遠,沒瞧清楚。”那個負責伺候凌霄與凌萱的黑奴說了這樣一句話。
如此,人證口供算是有了。
凌萱一聽,心思一轉,就知道機會來了,她當即在凌云城的一眾權貴面前,指著風云兮破口大罵,“云嬈雪使,你什么意思?竟然讓你的使奴給本雪使下毒!”
“不止給本雪使下毒,還給本雪使的親弟弟下毒,你真當你們云家在這凌云城里一手遮天不成!”
“你們云家今日不給我們凌家一個交代,那我們凌家只有去梵天宮請神女為我們做主了!”
連梵天宮神女都搬出來了,凌萱這是明目張膽地威脅了。
凌萱說著說著,還聲淚俱下,“外界皆傳云嬈雪使端方有禮,是雪使中的典范,誰知卻是這般心腸毒蝎之人,連本雪使病弱的弟弟都能狠心下毒!”
“枉費阿霄一心傾慕于你,你就是這般報答他的一腔真情嗎?”
凌萱字字珠心地控訴風云兮,還對凌霄說道:“阿霄,你睜大你的眼睛看看吧!看清這個女人的惡毒真面目,往后也無需為情所困,為了如此惡女,不值得啊!”
“也幸虧阿霄你還沒有將她娶進門,還沒有讓這般惡女危害咱們凌家,實乃幸事啊!”
凌霄看著凌萱一個人兀自說得激動,還把他給扯了進去,當即滿心滿腦的疑問。
他不相信云嬈會讓人給他下毒。
而他聽著凌萱的話,只覺得今日的凌萱,格外地陌生,根本不像是往日里對他溫柔疼愛的長姐。
“大姐,莫要再說了…”凌霄扯著凌萱的衣角,試圖勸說:“此事極為蹊蹺,怕是有內幕,咱們還是先等查出真相吧!”
凌萱卻是玩味一笑,“你這個傻弟弟啊!”
說了這么一句,凌萱再不理會凌霄,而是繼續高聲嚷道:“諸位尊者,凌云城的各位大家主們,你們且看看云氏一族的真面目吧!”
“他們今日借著壽宴而給我們凌氏姐弟投毒,這是要斷了我們凌氏一族的血脈啊!”
凌萱一個人說得慷慨激昂,她在其余人還未反應過來時,就把數項罪名扣在了風云兮的頭上,占了一個先機。
是以,九霄殿的幾位尊者,還有凌云城的諸位權貴們,都被凌萱的話語帶著而聯想到了很多對風云兮不利的事情。
凌家主趁機接了話頭,他義憤填膺道:“云家主,咱們凌云兩家千萬年交好,到得咱們手里,你是要壞了先祖訂立的友好盟約嗎?”
“云家主,你的女兒給本家主的一對兒女投毒,莫不是你們云家想要除去我們凌家,在這凌云城里一家獨大?”
凌家主的話,可是比凌萱的話還要毒辣,他此言一出,在場的數位凌云城里的世家大族的家長,紛紛向云鯤投去質疑與憎惡的目光。
凌云城現今的各大世家之間的平衡,數千年前就建立了,一直維持至今。
哪個家族若是有異動,必然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這些大家族都是利益共同體,誰若是想要破壞了這種平衡,其余的大家族都不會答應!
云鯤聽得心中氣憤不已,一件還未明朗的投毒之事,在凌家父女二人的渲染之下,就成了云氏意圖鏟除異己,在凌云城里稱王稱霸的野心之舉。
這對父女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引得云氏一族成了眾矢之的。
若是說誅心之舉,這二人此舉就是誅心!
云鯤板著臉,他從前倒是不知,凌家的人一個個嘴皮子這般溜。
云鯤冷眼瞧著凌家父女二人,周身泛著冷意…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所謂的云嬈的新使奴投毒是被人栽贓了?
百香果酸甜湯本來就是“云棠”負責做的,真要是投毒,多得是不被人看到的機會不是!
為何偏偏就被人看到了呢?
再者,但凡有點腦子的人,若是真的要給人投毒,會蠢到將毒投在自己做的菜肴里?
為了撇清嫌疑,怎么著也會選擇不是自己做的菜肴下手不是!
云鯤可不會相信云嬈親自挑選的使奴,會如此這般的蠢出天際!
但是,就算云鯤一眼就能窺破端倪,可外人卻不一定相信。
有的時候,在所謂的“真相證據”面前,很多人都選擇眼瞎心盲地認定。
云鯤不得不當眾喊了云棠問話。
莫名其妙就被指控到自己人頭上,云欒又驚又怕,她一臉驚恐地看向風云兮,“雪使,怎么回事啊?”
風云兮老神在在,不驚不慌,只對云欒說了句,“放心,無事,你且看戲就是。”
說著,風云兮輕輕地拍了拍浮光的肩,“你且去如實說,語氣能多無辜就多無辜,反正別人看不清你的臉,表情神色就無需演了。”
“嗯。”浮光淡淡地應聲,走向廳中。
云欒不解地看著浮光挺得筆直的背影,又忍不住扯了扯風云兮的衣袖,“雪使,你們在大廚房那會兒,發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嗎?”
云欒這會兒有些后悔讓風云兮也一道去了大廚房。
甚至覺得沒有她盯著,風云兮就是極為容易捅婁子的!
“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讓這些往日光鮮亮麗的世家大族的人,露出真面目而已,你耐著性子看下去就知道了。”風云兮說了這句話之后,也不再理會云欒的焦灼與好奇。
云姣與二夫人坐的席位稍稍偏遠一些,母女倆看到事情這般進展,紛紛面露欣喜。
母女倆小聲地交頭接耳。
“姣兒,此番不會連累咱們云府吧?”二夫人聽得凌家主的話,心中難免有些擔憂。
云姣一臉輕松道:“娘,放心吧!咱們云府豈是這般容易被扳倒的?倒是云嬈那個賤人,今日必然是逃脫不掉了!”
說著,云姣看向風云兮的方向,狠狠地剜了一眼風云兮的背影。
她帶著帷帽,也不擔心自己并未收斂的情緒表情會被人瞧了去。
“娘,若是今日扳倒了云嬈那個賤人,大伯為了挽回云家的聲譽,必然要求我這個云家唯一的雪使。到時,咱們二房,何必仰著大房的鼻息度日?”
云姣越想,心中越是得意,甚至覺得自己就是天縱之才,能夠想到如此絕妙的好計謀!
至于云嬈,就是奇蠢無比!
要不是仗著有家主的寵愛,哪里有如今的風頭!
云姣已經能夠想象云鯤今日為了云府而拋棄云嬈的畫面了!
她甚至能夠想象到云嬈會在將來的某一天,跪在她的面前哭著求饒的畫面。
浮光走到廳中,向云鯤行了一禮。
云鯤開口問:“云棠使奴,你可有往凌家大小姐和大公子的湯盅里倒了些什么?”
“回稟家主,確有此事。”浮光如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