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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渾身是戲

  穆典可停下腳步目有疑惑地看著傅修:“譚朗要抓我,為什么?”

  傅修道:“因你將藥材賣給了懷仁堂,譚朗忿不過,帶人上門生事,砸了屋苑家具不說,還將你叔叔跟幾個仆人打傷…”

  穆典可微愣。

  合著吳綠枝說譚朗帶了一幫人,拿著棍子棒槌出門,是去找徐攸南了。

  她早上也就隨口說了那么一句,不想還真的應驗了。這可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傅修瞧著穆典可半分不驚訝的樣子,心中略異,轉念一想,她一個自小嬌養的商家女,雖說也學了些拳腳功夫,卻未必見過這等喊打喊殺的陣仗,被嚇壞了也說不準。遂寬慰穆典可道:

  “你也不用擔心,你叔叔只是受了些皮外輕傷,阿哲已帶他回去包扎了。其他人也無恙。只是你…”

  穆典可滿面疑惑地瞧著傅修。

  傅修又往路口方向看了一眼,神色頗是不安,道:“邊走邊說吧。”

  穆典可瞧傅修面色著慌的樣子,想他應是真的擔心,也不欲令他著急,只得跟著走,猶難置信,道:“你說我叔叔和家中仆人都被打傷了?”

  傅修點頭,看了穆典可一眼,目中歉疚之色更重:

  “那譚朗是個好色之徒,不知從哪聽說了你貌美,說藥材沒了,便拿你去抵,要納你做他的第十三房小妾…”

  穆典可這回是真的愣住了:“誰跟你說的?”

  傅修也有些發愣,他連怎么寬慰穆典可的話都想好了:先去懷仁堂住一陣子避風頭,譚朗那廝定不敢上懷仁堂搶人。等疫情穩定住,騰出手來,再讓當家的去同譚家交涉,定不會讓你被人欺負了去…

  可穆典可這反應…

  似乎并不是害怕,反而質疑自己說了假話?

  傅修本是號聰敏持重人物,此時卻反應卻有些遲了。

  “…你叔叔,說的。”

  他派去送錢的伙計到了井槐街,正碰上譚朗一伙人在院子里大打大砸,連忙回崇德堂報信。

  等李哲帶人趕過去時,路上已折騰去許多功夫。

  也是巧,徐攸南幾人奔逃出來,半道上正好與李哲遇上。其時身后一群壯漢握著棍棒窮追不舍,李哲上前將人驅散后,便攙著額頭流血不止的徐攸南回懷仁堂了。

  聽說譚朗將主意打到了穆典可身上。李哲便帶人兵分幾路,滿大小巷地找去尋人了。

  傅修放心不下,特意繞去槐井街一趟,果真發現有人在門邊探頭探腦。遂放下手中活計,親到槐井街上等著穆典可,防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譚朗逮了去。

  穆典可聽傅修說完,已是對徐攸南無語到了極點。

  早年就敢只身挑斗各大門派,引得整個武林怨怒沸騰的“梅花檀”,堂堂明宮第三席長老,竟被一群手持棍棒的烏合之眾追得滿街亂竄,還受了傷?

  不得不說,徐攸南真的是…渾身上下都是戲啊。

  至于說譚朗要強搶穆典可為妾,就更是無稽之談了。

  江湖人皆知,譚周父親早逝,母親含辛茹苦,靠給人做刺繡,洗衣服,艱難地將兩兄弟拉扯大。

  譚朗欺男霸女,名聲丑惡,卻是個十足的大孝子。如今譚母剛剛過世,熱孝期間,徐攸南居然掰扯出譚朗要納妾的瞎話。

  也就只有傅修這樣的老實人會信了。

  穆典可啞啞嘴,到底沒能說什么,只道:“多謝你們救了我叔叔了。”

  心里卻將徐攸南罵上個百八十遍。

  自己淋了一身雨,本想洗個澡,換身干凈衣服,好好歇著去了。這下好,還得配合他演戲。

  有病吧這是?

  穆典可心中憤怒,臉色便不大好。傅修瞧著,還以為是先前自己沖撞了她的緣故。

  畢竟前兩次見面,穆典可還好好的,這次說話的語氣卻很是不善。

  當下心中更是不安。

  他知道,患了惡陽癥的女子,對于男子的觸碰,是相當厭惡和反感的。

  剛剛穆典可退后的一瞬間,眼中神色,分明是恨不得殺了他。

  她從前,到底是經歷過什么事情?

  經過一家賣雨具的鋪子,穆典可進去買了一把雨傘,與傅修兩人一前一后,刻意拉遠了距離。

  默默走了一陣,傅修道:“你學藝的事,我已經向張姑提過了,張姑答應見你,考驗下你的資質,我覺得你是沒有問題的…

  只時現在非常時期,張姑騰不出空來教你,要等瘟疫過后,才能正式拜師。

  此后便要長住懷仁堂中,上午到醫學堂學習基本醫理常識,下午便跟著張姑實診…

  怕是要學上個三五年,一月一小休,年終有半月長假,不得常常歸家…

  你…可有定下親事,夫家是否允準?”

  傅修問這番話乃是為了確診,看她是否有惡陽之癥。因怕穆典可敏感,覺出他的用意,故而斟詞酌句,語氣小心而遲疑。

  穆典可便想偏了。

  腦中驀地閃現徐攸南那張揶揄的笑臉,心中有不快。

  裝個害羞的樣子低下頭去,說道:“不礙事的。我…夫家,十分開明。”

  傅修微愕,看穆典可含羞帶怯的樣子不似有假,那惡陽之癥原來是自己斷錯了么?

  心下略寬慰,卻不知為何,有一絲淡淡的失落。

  穿過兩條街,再過一條短巷,便是懷仁堂以西的藥房了。

  懷仁堂與崇德堂的房屋格局基本相似,亦是前堂后宅。

  前堂設有四苑三房兩庫十三廳。

  臨著將軍街的是懷仁堂的正門,從主廳向東西兩向一字擺開的診廳,是專門負責問診開方的,包括除重廳,榮骨廳在內的一共十三座診廳。

  因滁州之地不比姑蘇興盛,病患量較之稀少,分類亦不如崇德堂細,比崇德堂的十六診廳少了三廳。

  醫養苑的數目倒是一樣多,共設有春夏秋冬四大苑。

  如遇需長時就醫,或者遠道而來的病患,未免路途奔波,便依據病患癥候輕重分留在四苑觀察診治。

  此外在懷仁堂的東、西、北三個方位各設了藥房一座。

  東西兩藥房鄰著兩座三層藥庫,各配熟藥所兩處,負責懷仁堂的藥材的分發采辦,丸劑膏藥的炮制加工,方劑的校訂等等一應事務。

  后宅則不知房屋幾何,住著懷仁堂的上千名大夫和學徒。房屋交錯,回廊曼走,自成交通。

  前堂和后宅之間是學堂,教識文斷字的文學堂,教強身健體的武學堂,以及醫學啟蒙的醫學堂。

  學堂與學堂之間相隔數丈,互不相擾。數座學舍環擁一座宏大廟宇,廟三皇,孔子與關公。

  與廟宇遙遙相對的是一座重檐筑臺大廳,裙連四間寬闊的耳房,是懷仁堂各苑各房的管事日常議事的地方。

  俗雨說,夏雨隔牛背,鳥濕半邊翅。

  如今春暮,雨下得倒如夏日般。

  穆典可跟著傅修從西藥房進的時候,那雨還綢綢繆繆的,大有不休之勢。走著走著卻是放晴了。

  回頭看身后,仍舊大雨瓢潑,可見得懷仁堂占地究竟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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