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攸南抬頭笑道:“回來了?”
徐徐應道:“怎么想起問云央了?她不在,你不是正好眼前清凈么?”
手指握著草莖幾個彎繞,一只栩栩如生的草蜻蜓躍然手上,獻寶似地遞來:“喏,給你的。”
徐攸南的指法還是一樣的好,編出來的東西也一樣精致好看。
可是穆典可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一心一意地信任他,能被他用一只草蜻蜓或一塊糖果就能輕易逗笑的小女孩了。
穆典可沒有伸手去接,說道:“我碰到周剛了。”
徐攸南眼神黯下去,有些傷感,將草蜻蜓收回到自己懷里,嘆息道:“到底…還是長大了。”
穆典可別過頭去看門外雨幕。
如同她永遠猜不準金雁塵的心情,她也永遠不知道徐攸南下一步會打什么牌。
你懷著溫情的時候他要動刀。你防備警惕他的時候,他偏偏要弄情。
她忽然很想問徐攸南一句,這樣來回反復地折騰,他究竟累不累?
他曾贈予她的那些草編玩意兒,衣服,首飾,沒吃完的糖果,都在她從雪狼谷回來,重見光明的那一日,被她收拾進一個大包裹,抱著扔回到他的房里。
一切情分,自那時便斬斷。
徐攸南的傷感,打動不了她!
冷然地,她又問:“吳山是誰?”
徐攸南知瞞她不過,說道:“吳山是吳綠枝的弟弟。”
頓了一下,又道:“吳綠枝是譚朗的第十二房小妾。”
穆典可又問:“吳山與譚朗有何恩怨?”
“譚朗強搶吳綠枝為妾,活活打死了她的父親。”
這便合上了。
吳山拋下老母獨居滁州宅院里,跟著車隊風里來雨里去,一文一文地掙著辛苦錢,卻不愿投靠能給他帶來優渥生活的姐姐和姐夫。
根子原來在這里。
她大概知道徐攸南派云央去吳母身邊是想做什么了。
可是,這些事情,原沒必要瞞她啊。
她盯住徐攸南的眼睛,聲音有些冷:“那你為什么要騙我?你跟我說,你打算讓云央混入到譚家大宅…”
“我沒有騙你啊。”
徐攸南笑瞇瞇說道:“我就是要將云央送進譚家大院。”
穆典可道:“你知道我跟你說的不是一回事。你為什么要向我隱瞞吳綠枝的存在?”
徐攸南笑容略淡,盯著穆典可看了片刻,貌似感慨:“喀沁,我一直有個擔憂,深怕著有朝一日你變得太狠,卻又怕你不夠狠。
你知道嗎?做一個好人很快樂,做一個壞人也很快樂。
我就怕你兩樣都做得不像。”
穆典可聽得云里霧里,當他又在故弄玄虛,蹙眉越發冷了聲調:“你不要顧左右而言它。”
徐攸南嘆息一聲,清朗的面容上復又笑意堆滿,說道:“簡單啊,我看好云央,所以這份功勞不能讓你給她搶了。”
穆典可頓叫徐攸南給噎住。
徐攸南的想法為什么總和別人不一樣?如今他們身處這埋伏重重的滁州城內,殺機環伺,不是該想著怎么反擊才對嗎?
他竟還惦記著要把云央往金雁塵身邊塞?
幫云央爭功,好讓她在金雁塵面前露臉?
如此鍥而不舍,她心里是服氣的。
穆典可隱隱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徐攸南沒有同她說實話,可是想來想去,又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作罷。
說道:“萬勝藥堂和壽安藥堂我今日都去過了,應該不日就有人來找你議價…”
頓了一下,略顯好奇:“你是怎么知道城里一定會緊缺這幾味藥材的?”
徐攸南抬起左手,把剩下的四根手指頭輪番掐,一臉神秘道:
“歷來水災過后,多伴有疫病發生。
觀近日天氣,以及滁州城內染病者的表癥,最有可能爆發熱瘟。
而防治熱瘟宜用三消飲和達原飲。
這兩種湯劑配方不同,但有幾味藥材是相重的,必不可少。便是咱們院里囤的這四味藥材:黃芩、知母、厚樸以及甘草。
你說它緊俏不緊俏?”
穆典可聽徐攸南說得頭頭是道,更是生疑。
徐攸南博學雜而精,這個她知道。但于醫術一道,穆典可敢打包票,徐攸南并不擅長。讓他散布瘟疫害人還差不多,他哪里懂得治什么瘟疫。
遂問:“你是怎么知道的?”
“跟常家堡學的啊。”
徐攸南悠悠道:“水災剛發,懷仁堂的藥房管事就在滁州城周邊大量采買藥材。我一打聽,原來是為了防備瘟疫用,就趕緊下手,把這四味藥買來囤上了。”
一臉“你看我多聰明”的表情。
穆典可甚是無語。
徐攸南并不是沒見過銀子的人,每年明宮的賭場歌舞坊,還有地下錢莊子的賬目都從他手上走過,數目何其龐大。
他何至于眼皮子淺薄至此,非要發這筆昧心之財?!
他以高價向萬勝藥堂和壽安藥堂出售藥材,藥堂轉手還要再賺一道。
這對那些失了家園又染重病的災民來說,豈不是雪上加霜?
半晌,說了句:“你玩得開心就好。”
起身回房里去了。
第二天一早,穆典可一行正在正廳用飯,翟青來說,萬勝藥堂和壽安藥堂的兩位掌柜來了。
萬勝藥堂的肖掌柜穆典可是見過的,壽安藥堂的胡掌柜穆典可卻是頭一回見。
但見此人生得獐頭鼠目,看人眼神不專,一雙眼珠子骨碌碌亂轉,精明中透著猥瑣。
穆典可心中頓生厭惡,便知壽安藥堂一眾伙計為何是那等作派了。
正如耀辛若所說:“上有好,下有樣”。她從前見過的崇德堂的伙計與學徒,個頂個都是眉目祥和的,不似這般。
低頭自顧吃著飯。
徐攸南一邊用著飯,一邊與二人洽談。兩廂客套話俱說得漂亮,談到價錢時,徐攸南卻來個獅子大開口,在昨日要價上再添了五成。
自是又沒有談攏。
穆典可看著徐攸南這副存心不打算把生意做攏模樣,倒是有些不懂了。
徐攸南不急不慌,笑悠悠道:“等著吧,最多下午,他們還要來。”
穆典可道:“那譚朗欺男霸女,霸道之極,你就不怕他忿你抬價,帶人上門強搶?”
徐攸南笑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有甚可怕?”
這老匹夫嘴里沒一句實話。
穆典可懶得與他廢話,吃完了飯,仍舊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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