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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去滁州

  這場雨再沒停過。一直下到三天以后,金雁塵率人離開川阿山。

  這三天里,穆典可沒有見過金雁塵。只有徐攸南每天會來坐一會,匯報事務,順便提一提金雁塵的狀況。

  據說是當天就可以下地,次日就開始練刀了。

  說實話,穆典可并不是太擔心金雁塵。

  這些年,她與金雁塵并肩在生死里過無數回了,了解他如同了解自己。身舛命賤如他們,就像是山里的石頭,地上的野草,捶不爛也燒不死。只要一息尚存,就絕不會倒下。

  最痛苦絕望的時候,他都咬著牙挺過來了,怎么會敗給一場小小的頭痛發燒?

  她坐在房間里收拾衣物。

  門外有腳步,輕盈而富有韻律。

  聽了叫人生厭煩,是徐攸南。

  穆典可有些意外:徐攸南不是應該一早就隨金雁塵出了山谷,此刻正在前往建康的路上嗎?

  略一愣怔后迅速做出反應,旋身把手上那件銀白色的袍子塞進包袱里。

  叫徐攸南看見,又惹他許多話!

  剛剛塞完轉身,徐攸南就走到了門口,看穆典可一臉緊張戒備的樣子,笑瞇瞇問道:“你藏什么東西?”

  穆典可沒理他,將一雙納底布鞋塞進包袱里,語氣不大善:“你不是要去建康了嗎,怎么還沒走?”

  徐攸南笑倚著門框,手里抓著一把豆子,慢悠悠丟進嘴里,嚼得嘎嘣嘎嘣作響。目光四下打量,停在床頭的包袱上,不答反問:“你這是…打算偷溜?”

  在徐攸南面前,遮掩是沒有用的,穆典可硬邦邦地擲了一句:“要你管!”

  徐攸南笑道:“管還是要管的。你不知道自己是個大寶貝嗎,又聰明又能干的,折了你可是一大損失,別說你哥,我都心痛。”

  滑天下之大稽!她要是折在滁州,徐攸南怕會高興得把自己笑死吧?

  心痛這是從何說起?

  徐攸南一副深明大義的樣子,肅然說道:“思來想去,還是長老我委屈一下,陪你去滁州走一趟。”

  穆典可只覺雞皮疙瘩爬一身,冷冷道:“你不害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麻利地收拾好包袱。

  又拉開抽屜,從里取了兩把短劍,一把薄柄的,綁在小腿上,用長裙遮住;一把厚柄趁手的,塞到袖子里,頭也不抬問道:“誰代你去了建康?”

  徐攸南笑道:“老班啊。老瞿走的時候別提多高興了,老班多聽他的話啊。我跟他啊…政見不合!”

  穆典可道:“你別把每個人都想得跟你這么狹隘。瞿涯高興不高興的跟你有什么關系,就算有,也是因為不用再受你這張臭嘴荼毒吧?”

  伸手綰發,將一柄薄薄的柳葉鋼片塞進發髻里。

  手抬起,廣袖垂落,便露出左手腕上那只刻著鳶尾的雙股銀絞絲鐲子。

  屋里光線黯淡,那鐲子成色亦不大好,灰蒙蒙一層,像落了灰的白鐵,賣相很是欠缺。

  徐攸南便有些嫌棄:“嗬,你從哪里得了這么丑的鐲子?”

  穆典可白了徐攸南一眼,取過長劍,提了包袱就往外走。

  徐攸南不疾不徐地跟上。

  下了連日的雨后,道路泥濘不堪。傍山停著十幾輛牛拉車,每一輛都滿載,貨物堆起一人多高。

  車上蓋了厚牛皮紙,一層搭一層,包得嚴絲合縫,用拇指粗的繩索交叉纏緊套牢,捆綁在車底板上。

  從牛皮紙褶出來的痕跡,看出車上堆放的是一個一個摞起來的方口箱子。至于箱子里裝著何物卻是看不出來。

  穆典可嗅覺敏銳,自那牛車旁經過時,聞得有隱約藥草味道。心中不由納惑,這種惡劣的天氣,竟然有藥商拉著藥材上路,道路濕滑難行不說,萬一淋了雨,藥草霉爛,豈不是虧得血本無歸?

  正暗自想著,那群倚靠牛車上休息的押車漢子看見兩人,你推搡我,我推搡你,都站了起來。

  一個敦實的中年漢子笑迎上來:“年老板。”

  徐攸南笑著點頭。

  穆典可這才反應過來,難怪徐攸南今天不穿灰袍子,而是穿了一身攢花繡金的深紫色鑲綠長袍,玉帶嵌寶,甚是浮夸。

  原來是為了扮富商。

  徐攸南口舌叫人生厭,辦事卻是相當牢靠。他既有安排,穆典可自是要配合的。當下放緩腳步,落在了徐攸南身后,充當起跟班的角色。

  徐攸南負著手,像地主翁檢視自家糧倉一般,在周剛的陪同下挨個巡看路邊的牛車。

  周剛陪笑道:“年老板放心…鋪了牛皮紙,蓋子下面也訂了好幾層,管保淋濕不了…”

  徐攸南忽然抬頭,指著最前方一道俏麗的身影道:“那是誰?”

  周鏢師笑道:“那是在下一個老鄉。”

  恐他不悅,用十分感慨的語氣說道:“這姑娘命太苦了,從小就死了爹,跟母親相依為命。不日前母親也過世了,無依無靠,打算去滁州投奔親戚。這不,我看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家,獨自上路,恐遭賊人惦記。就叫她跟著車隊出發了。”

  穆典可往徐攸南手指處一看,正好見一個頭戴著碎花巾,作村婦裝扮女子挽了個包袱往這邊張望。

  柳眉杏眼,瓊鼻朱唇,一身粗衣布裙不掩風姿,不是云央是誰?

  徐攸南笑道:“周領隊真是狹義心腸。”

  那姓周的領隊笑道:“哪里話,哪里話,哪個大老爺們會丟下一個孤女不管,這是應該的。”

  穆典可瞧那周領隊一臉憨厚老實的模樣,說起謊來毫不含糊,可見是叫云央哄服帖了。

  還真是不能小看了云央的本事。

  穆典可跟在徐攸南與那周領隊身后,聽兩人交談,加上徐攸南手背在后面,偶爾給她比下暗號,穆典可也算弄明白了。

  原是徐攸南假借一位姓年藥商的名號,由王長林牽頭引線,在這一帶四里八鄉的大山里高價征收了十幾種藥材,并雇了當地的車隊運送,以商隊的名義進入滁州。

  如此一來,既掩人耳目,又能將那些攜帶起來太過招搖的弓弩,刀劍等兵器裝箱混在藥材里,提前運送進城。

  日后明宮子弟進滁州,便可輕裝簡行,不致太引人注目。

  正寒暄,扮作車夫的千羽趕了一輛兩匹馬拉的圓頂馬車過來,昭陽一身江南大戶人家的婢子裝扮,從車上跳下來,請徐攸南和穆典可兩人上車。

  那姓周的領隊這時忍不住問了一句:“不知這位姑娘是?”

  徐攸南這才像突然想起穆典可一般,回頭看她一眼,笑得頗有深意:“哦,這是我家大侄女,年小佛。小佛,見了人怎么不說話呢。”

  穆典可一時沒反應過來。

  領隊周剛笑著拍了個很不得宜的馬屁:“原來是年老板的侄女。都說侄女肖叔,怪道年小姐天仙容貌,這么地光彩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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