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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偷來的

  穆典可哭笑不得。便順他的意,拿手指頭在他額上一戳,做了個兇相:“那就罰你將《女憲》《女誡》抄上一百遍。不對,應叫做《男憲》《男誡》。得意一人,是謂永畢;失意一人,是謂永訖…固莫若專心正色。禮義居潔,耳無涂聽,目無邪視,出無冶容,入無廢飾…”

  說到這里,自己卻是忍不住,格格笑起來。兩頰笑渦蕩開,眉間的愁緒便去了。

  常千佛心間軟和如水,摘了一句,低低復吟一遍:“得意一人,是謂永畢;失意一人,是謂永訖。”

  男子沉厚的嗓音帶了溫潤繾綣意,如甘酒醇露,絲絲化到心里。

  穆典可面上惱意如何還掛得住,玉白面容上渲了一層霞色,眼眸微垂,于尾梢挑了一絲兒嬌羞,乖巧順從地偎到他懷里。

  既是打定了主意,這幾日要從自己的心順他的意,叫他心意滿足,無煩無憂。有些話便是不能夠說出口的。她便放肆地貪戀著這片刻的溫存,假裝不知道,短暫得意之后,自己就將是那失意永訖之人。

  拈酸吃醋罰于他,這種歡樂情趣本不是她的,是她偷來的。

  這是屬于他的將來的妻子,黎笑笑,又或者其她的女子,她們的權利。

  穆典可心中隱痛,暗幽幽地想,將來也不知是誰能有這等福氣,能與他濡沫相守,相伴朝夕?

  希望不要是黎笑笑。黎笑笑心中并無常千佛,怕是不能好好待他。

  他的妻子,應當是能懂他,愛他,又敬著他的女子,能包容他偶爾的無賴與孩子氣,要一心一意待他好的…穆典可竊竊地想,自己應能做得很好。

  可是她沒有這個機會。

  昨夜之后,黎笑笑便與穆典可生了嫌隙,經今日一事,不滿之意就更重了。她是個磊落豁達之人,雖不至于學那些小家子女的做派,言語上刁難穆典可,但態度畢竟冷淡下來。

  其他人雖然嘴上不說什么,態度上卻起了微妙的變化,倒像是更恭謹了一些。

  只有常奇是個好了傷疤忘了痛的主,蹲在院里默默地生了一會悶氣,便又生龍活虎起來。進屋將一盒子吃食收拾了提出來,大方地分與凌涪于黎笑笑吃,被兩人嫌棄了,便自個兒地搬了個杌凳坐門口,把食盒子往腳下一擱,吧唧吧唧吃得津津有味。

  四月天早間的陽光很是和暖明媚。

  穆典可病中要多曬太陽。常千佛向店家尋了兩個軟布墩來,兩個坐在四合小院的西面,正好迎著太陽。兩人湊一頭,正琢磨著解一套加長的九連環。

  這九連環是住在東面廂房的一個書生借穆典可的。那書生據說是要上京求學,在這里等一個同鄉,住了十幾日了。每天關起門來苦讀,偶爾到院中踱踱步,再就是拿一套九連環坐在走廊里擺弄。

  那書生學問或許是好的,解起九連環來卻頗是費勁。穆典可從旁指點了一下,那書生受了教,對穆典可大是拜服,頗有些考驗她的意思,又從房里搬出了這套多達二十一環的加長九連環,叫她來解。

  常千佛恐穆典可病中多思,便收了扔在自己房里。這會閑著也是閑著,便將那九連環搬出來,消耗時光。

  常千佛解,穆典可看著,不時出聲討論幾句,眼神相交,不經意地帶出幾分脈脈意味。

  天邊艷陽潑金水,暖風熏人醉。兩人湊近一起,皆被風吹得衣袂飄飄,容顏生燦,看著好不美好和洽。

  便是凌涪看在眼里,也不禁在心中感慨一聲,倘若不是四小姐那樣的身份,兩人倒真是天造地設一對璧人。

  常奇咂巴著嘴,說道:“千佛啊,你明天還去不去買早飯?這魚糜糕挺好吃的,你再幫我捎帶兩個紅糖糍粑。”

  黎笑笑舉著一本醫術仰靠著葡萄架子看書,聞言鄙夷地看來,這家伙,真是一點氣節跟尊嚴都沒有。剛被常千佛扔上屋頂,轉頭就想著討要吃的了,他也真是不嫌臊。

  常千佛專心地撥弄手上的九連環,頗好耐心地答他:“去啊,你明天早點起,我跟你一起去。”

  常奇擺擺手:“那還是算了。”

  想著又覺得不平,道:“你偏心,你給四小姐買的時候,怎么不喊她一起?”

  常千佛道:“我樂意。”

  一句話就把常奇堵回去了。常奇悶悶地咬著魚糜蒸糕,又把視線轉向南邊廂房,抬手指道:“歪了歪了,那邊。”

  客棧伙計正領了一個工匠在南房前搭梯子,準備上房修繕屋瓦,聽常奇一嗓子叫喚,退后看了又看,納悶道:“沒歪啊”。

  方顯住的房間,屋瓦漏了一大片,落灰滿地,自是不能再呆著了。黑臉坐在門口,見常千佛與穆典可在院里拆九連環玩拆得不亦樂乎,一絲沒把自己放眼里的樣子,更不要說有歉意了,一肚子火蹭蹭發酵,就快按不住了。

  常奇正好送上門。

  方顯沉著臉,沖那伙計道:“別理他,全都是有病的!”

  這一聲嗓門抬得高,常千佛與穆典可必是聽見了,卻沒反應。

  常千佛不知道說了什么,穆典可抿嘴一笑,容顏盛放如春花。方顯就更看不慣了:光天化日,眾目睽睽,偷人偷得這么理直氣壯!

  方顯還沒說話呢,那邊黎笑笑心情也是大不爽,道:“跟誰有火沖誰去,指什么桑,罵什么槐!”

  南邊最東面的一間房住了一對帶小孩的夫婦。婦人坐在門前做針線,兩三歲的小娃娃在膝下撿雞毛毽子玩。一見空氣中火藥十足,婦人連忙起身,抱了小孩進門,將房門關上了。

  方顯縱心中再多憋屈,可那憋屈不是黎笑笑給的,聽了這話也只能忍將下去。踱到院中看那工匠補瓦,問些修房補舍之事,算是自己找了個臺階下了。

  樂姝端了一碗剛熬出來的濃褐湯藥從廚房走過來。藥碗上方白煙裊裊,隔著幾丈地都能聞到一股澀苦味,想必滋味不大好。走到方顯身后,將湯藥攪拌勻了,雙手遞與方顯,道:“將軍,該吃藥了。”

  聲音一如其人,溫潤妥帖,暖沁心脾,只是怯怯的,有畏縮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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